太阳跃海升起,车子刺破薄雾,细密的水雾时而将他们覆盖,又时而在阳光下瞬间蒸发。
两旁一切的一切,万事万物都在朝后疾速退去,一块深绿色的铁皮标牌也在朝后退去——
距 地下海海洋馆 1.3km
第39章
一直到车缓缓倒入停车场,周止都没再开口说什么。
年锦爻熄了火,揉了揉眼睛,正要拉开门手被冷不丁攥住。
“等等。”周止拧了眉头,无可奈何地看他一眼:“你就打算这么出去?”
年锦爻愣了下,没想那么多,迟疑地点了头。
周止重重叹了口气:“今天是周末,人很多的。”
看他那副模样,周止就知道他还没习惯人挤人的环境。
“在车里等着。”周止把手松开,率先推门下了车,头也不回地朝海洋馆大门的纪念品商店走去。
约莫过了五分钟,年锦爻坐在车里看到一道快步跑来的修长的人影。
周止一把拉开车门,把手上刚买的企鹅鸭舌帽盖在他头顶。
年锦爻眨巴了下眼睛,下意识把帽子摘下来,扫了一眼。
蓝白宽纹连着的鸭舌帽前端,连着一只跃水而出的极地企鹅,后面连着企鹅的屁股和翘起的尾巴。
年锦爻又挑起眼皮,含笑地看向周止。
周止没好气地说:“只有这款了。”
年锦爻轻轻笑了一声,重新把帽子扣回去。
周止从车里拿了口罩出来给他。
年锦爻把脸完全遮住才与他一同下了车。
地下海海洋馆因地域特殊性,在进入场馆前,会有一段承载游客的地下铁在穿梭海洋馆斥巨资建起的海底隧道。
特殊的玻璃材质将海水分割,在视觉上,游客会有漫长的十四分钟完全被浸没在海底。
地下海这段海底隧道与地下铁也成了打卡观光景点之一,往年节假日都人满为患。
好在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周末,人算不上爆满,但也需要排队。
周止与年锦爻并肩走着,手背偶尔会擦碰,轻微撞击。
年锦爻想伸手牵住周止的手,迎面走来一对母女,被周止立刻躲开。
年锦爻的手指空罔地抓了下,脚步停住,看着周止若无其事捧着手机的背影朝前走了两步,又停下。
周止回头不耐烦地看他一眼,“啧”了声:“走啊,愣着干嘛?”
年锦爻黑沉沉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了大约几秒的时间,才重新迈动脚步,几步便追上周止。
走到门口时,年锦爻要去排队买票,被周止拽了下衣服扯回来。
周止摇了摇手里的二维码票根:“我买好票了。”
年锦爻笑着顺势牵住他的手。
周止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把他的手甩开了。
年锦爻的笑容被口罩遮住,眼角放得很平。
两人排到安检较短的队伍,前面有一家四口人,母亲牵着大一点的哥哥,父亲推着的婴儿车里躺着酣睡着的穿公主裙的妹妹。
哥哥有些调皮,把妹妹手里握着的黄色的小丑鱼气球抢走。
探出婴儿座椅的一只看起来白软泛着粉嫩的短手指,用力抓了两把空气。
周止看着他们,忍不住露出一个笑。
他想起小孩有一年过生日的时候,奖励周麒一直很乖,周止与赵阮阮带他去了游乐园。
那时候,他的小孩也是这样坐在很小的黑色推车上,端着鹅黄色短裤,露出两条弯曲垂搭在半空的绵白的小腿。
小孩坐在他专属的安全座椅中,安静地望着周止,静静地看着他,随后露出未完全长齐的笋尖儿似的乳牙,两只眼睛弯起来,笑盈盈地,朝他甜蜜蜜地笑。
只是也不知人太多,亦或是周麒真的不适合外出,在园内突发意外。
那之后,周止好像就再也没有带他来过这样的地方了。
“笑什么?”年锦爻的声音凑得很近,附在他耳边,低声问。
“没什么,”周止下意识回道:“突然想到我儿子。”
年锦爻的声音顿了顿,侧目盯视了周止很长一段时间。
一直到周止的身影跟着前面的队伍动起来,才回过神。
在通过安检仪的时候,周止听到年锦爻问了他一个问题:“如果我们有孩子,你会比现在爱她的孩子更爱我的孩子吗?”
但安检员催促他们朝前了,周止神情没有变化地掠过去,好像没有听到年锦爻的问题。
年锦爻眼神暗下去,喉结顶着脖颈白色的皮肤缓慢上下滚动,没再开口,跟着他的背影穿过了安检仪。
穿过安检,走很短的混凝土路,就抵达了达成地下铁的地方。
通往园区也并非必须搭乘地下铁,但周止买了套票,也就跟着人流排起队。
年锦爻沉默着跟在他身旁,一直没有再讲话。
周止上车的时候还有很多空位,他在靠玻璃窗最近的位置坐下,身旁的另一个座位坐下年锦爻。
周止静静看着车窗外仍在黑暗中的轨道。
红色的警示灯、蓝色的灯带、无数小灯球,光线交织在昏暗的混凝土墙面,信号灯开始频繁地闪烁。
车载空调的冷气开得很足,车厢逐渐缓慢启动,在某刻陡然提速,冷风呼呼地伴随高速摇摆,耳边嘈杂的人声被车轮在铁轨上碾压的声音完全覆盖。
地下铁仍在狭长幽暗的隧道中急速穿越,震耳欲聋的声音掩盖掉世界上全部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大。
他们仿佛乘坐在一艘即将穿越空间轨道的太空飞船上,全力加速用力摆脱地球引力驶向宇宙。
光线越来越淡,黑暗变得绵长。
在最后一丝光斑完全消失前,铁轨在交错时发出沉闷的震动。
轰——
像是裹着一层厚重的水膜,他们冲入海底。
柔软的嘴唇印上来。
年锦爻戴着与他并不适配的、看起来略显滑稽的企鹅园区鸭舌帽,与周止接吻。
第40章
周止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在黑暗结束前,抬起手臂,轻轻地推开年锦爻的胸膛。
地下铁在海面下不近不远的距离。
光线毫无阻拦地穿透透明海面,粼粼波光环绕玻璃面板,好若化为实质,一颗一颗的阳光在海水中爆出金黄色的汁液。
周止的脸颊苍白,在阳光下出现细且红的微小血丝。
年锦爻侧着修长的身体,沉黑色的眼睛投放在周止的颊畔,静静注视着他,很长一段时间。
车厢内有人惊呼一声。
“看上面!好多鱼!”
他们本能地仰头。
银色鱼群环绕,盘旋在上空,化作永不四散的鸟群,低低飞过海面。太阳光自罅隙投下一颗炙热的、夺目的爆破弹,伴随地下铁高速穿梭发出的漫长轰鸣一瞬引爆。
鱼群秩序的边陲溃散,随蔚蓝色的液体化开,像熔化的银色金属,沉入平静大海。
阳光无遮拦地沉没,柔软地震荡。
周止收回视线,下意识转过脸,撞上年锦爻迷人的、黑色宝石一样闪耀的眼睛。
他几乎是肌肉反应地下移视线,目光缓慢抚摸过年锦爻光滑皮肤上的微小瑕疵、高挺鼻梁、粉红色的唇缝,微微勾起的嘴角。
“周止。”年锦爻用甜蜜的嗓音低低叫他。
周止猛然愣住,不达时宜,在脑海中回闪某些画面。
“周止!”年锦爻对他的过分专注十分不满,随意搭放在周止肩头的长臂懒洋洋抬了下,按在周止头顶,毫不费力地迫使他朝自己的方向转过脸来。
九年前,地下海海洋馆刚刚建成时人满为患。
那时候年锦爻刚刚结束一部文艺片的拍摄,缠着忙得不可开交的周止空出一天假期,出门约会。
他们挤在封闭的地下铁车厢内,额角滚出汗珠,到处挤满人类活动可能生成的复杂气息。
闷热,空气稀薄的环境让人感到窒息。
年锦爻腻在他身上,体温偏高,两人之间蒸发出的气息重新渗透彼此的肌肤毛孔。周止浅色的眼睛里还反射着海洋深蓝色的光斑,他愣愣地低下头,鼻腔比嘴唇更先一步触碰到年锦爻,在贴近时闻到年锦爻身上散发的香水中玫瑰醚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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