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纤细的手臂指了下墙侧的烟柜,努努嘴,把钱拍上来,声音很大,冲着韩竞东的助听器:“拿包利群!”
韩竞东盯着他的嘴唇,反应很慢,他垂下眼皮扫了眼桌上的钱,才沉默地扭向烟柜。
他手臂很长,也可能是店铺不大,伸手就拿下来。
白菓要拿走,但烟盒被韩竞东按住。
韩竞东的手很大,指骨连着虬起的筋脉,透出隐匿的力量。他看起来没有用力,但白菓拿不走他手下的烟。
白菓眉梢蹙起来,动了动嘴唇开口前被韩竞东打断。
韩竞东的指腹很快地挨了下唇,用食指点了点烟盒上印刷的黑字【本公司提示 吸烟有害健康】。
他的手又平移到玻璃柜台角落贴着的一张卷边泛黄的纸上,字是手写的,笔走龙蛇、苍劲有力——
未成年人禁止吸烟
白菓冷笑一声,把手里捏着的身份证拍在桌上。
韩竞东脸上表情很少,又沉默地把眼睛从他嘴上移开,看着白菓的身份证,三个月前刚满十八岁,比他大了一岁。
韩竞东的手就松开了。
白菓用力地把烟盒从他手边拿走,瞪了他一眼,拆开烟盒,熟稔地拿了杂货铺公用的打火机。
雪还下着,比先前更大了。扑簌簌地坠下,密集且大,看着要把昏沉的天也拽下来。
好运杂货的雨棚挡住他们头顶的雪。
韩竞东喜欢下雪天,雪天世界的声音都好像消失,他无声的世界恢复沉寂。
白菓指间还夹着烟,他懒散地靠到桌上来,狭长漂亮的眼睛弯起来,笑眯眯地撑着脸,问他:“哑巴,你看我干嘛?”
韩竞东碰了干涩的嘴唇,手做了个白菓看不懂但大概猜到的手势,又摇头:没看。
“哑巴。”
白菓眉眼还是盈着笑,又凑近他少许。
韩竞东眼神冷下去,他抬起头,看着白菓的眼睛。
白菓的眼睛很长,微微上挑,漂亮的很锋利,看起来多情又寡义。
韩竞东有与他不同的眼睛,他比同龄人更加高大、瘦削,肩膀更宽阔,眉骨锋利,眼睛很黑,在雪光下发亮。
白菓的笑容消失得很快,眉眼都垂下去,看起来狠戾,靠到他左耳戴着的助听器旁去,很轻地动了艳红色的嘴唇。
他声音不大,很多被雪吞纳,失真地传进韩竞东耳中:“再看,就戳瞎你的眼睛,又聋又哑又瞎,就只能乖乖做一条小狗喽。”
韩竞东沉默地看着他。
他闻到白菓靠过来时,身上发腻的香水味,还有一点雪的气息。
白菓不收敛,脸上笑意加深,手臂撑着玻璃柜探进半个身体。红色裙子被他蹭下去,绸缎布料看起来很薄,紧贴在他身上如透明虫翼。
白菓单薄平坦的胸膛露出更多,几乎要裹不住他的身体。
他狎昵地瞥了眼韩竞东遮在柜子后的下身,嘴唇翘起来,一字一句,低声问:“喂哑巴,看硬、了没?”
韩竞东动了下手,又做了个手语。
白菓快一步按住他挥舞的手,用力压在玻璃柜的台面上,硌得韩竞东手腕一疼,他抬起脸,沉色的眼睛盯着白菓。
白菓捉住韩竞东的手腕。
他盯着韩竞东片刻,唇角忽而升起玩味的笑容:“你皮肤还挺好。”
这句话不在台词里,但周止没有停下,还是顺着把戏演下去。
韩竞东安静地和白菓对视,没有动作。
白菓靠得更近了,他仰起白而窄小的脸,把殷红水润、散发甜腻香味与潮热气息的嘴唇凑到韩竞东右耳的助听器上。
他的声音压下去,用一种极具欲望与蛊惑的口吻,饱含引诱的暗示,轻轻地在他耳边吐气,轻轻地说:“操一次抵两万,怎么样?”
这句话也不在剧本里。
周止像本子里描述的那样,面无表情地抬头,和他对上目光。
白菓被红裙裹着,纤柔的身躯轻盈地撑在玻璃柜上,他看着韩竞东的眼睛,黑得出奇,掬着白菓身后的雪光,里头深得可怕,看久了都要把万物吞吃。
“咔——!年锦爻你特么又给我乱加台词!”
导演爆出一句粗口,冷不丁从椅子上站起身,手指指着两人的方向,脸都胀红了,激动地破了音:“这个韩竞东对了对了!我就要这样的感觉!两个人有碰撞!”
他低头去找制片:“对吧!比刚才那个好!”
一群人说着又低头商量起来。
年锦爻出戏很快,周止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好玩吗?”周止握紧拳头,问他。
年锦爻的个子很高,站直身体遮住周止面前全部的光,他低下头,淡漠漂亮的面孔忽然浮现一个天真的笑,眨了眨眼,反问他:“难道不好玩吗?”
僵持几秒。
周止看出来年锦爻就是故意激他生气。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忽地升起笑容,挤着褶子:“好玩儿啊,导演都听你的嘛,少爷你开心就行啦。”
年锦爻觉得没意思,看他两秒,笑容收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很快就有人拿来羽绒服披在年锦爻身上。
年锦爻懒散地大张手臂,心安理得让人为他服务,仿佛地球都是为他一个人转动。
周止的视线放在他身上,年锦爻斜睨的目光蔓延过来与他碰上。
周止弯着眼睛,朝他夸张地笑了下。
年锦爻翻了下眼皮,很快把视线挪走了。
周止得到了导演首肯,拿到来之不易的角色,激动地握紧拳,恨不得对天发誓:“谢谢您!我会好好演的,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但是小周啊,这边有个麻烦。”制片犹豫两秒,还是叫住周止。
“哎您说,”周止笑着凑过去。
“你这个……拍过一些三级啊……”
年锦爻喝水的动作也顿了,似乎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事。
他目光转过来,微微眯了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止,用一种单纯至极的无辜口吻,一字一句地问:“三级片是什么呀?就是porn吗?”
周止的笑容一下就停住了,也没有消失,只是僵在脸上,在寒风中,看着有些可怜。
制片咋了下舌,警告了年锦爻一声。
制片又转过头,看周止的表情不对,语气温和了些,说道:“那个我也没别的意思,虽然你来演我们都是很满意的,但我是看你快毕业了,你自己要慎重考虑一下,你拍三级又接我们这个同性恋比较先锋的角色,未来戏路可能有一些限制——”
“没关系的老师!”周止松了口气,信誓旦旦地说:“我没关系的,真的,我只想演好戏,我什么都能演,您要是还有别的需要我,我也可以上。”
制片听他的话,稍稍放心,点了点头:“那就行了,你自己考虑清楚就好。最后一件事儿。”
周止点头。
听到他一字一句讲:“拍摄期间不能接别的活,导演是要求演员全程跟组,两个演员吃住也同屋,培养一下默契,估计要三个月左右。”
“好的,我完全没问题。”周止说。
“我要跟他住?”年锦爻在一旁诧异地横插、进来。
制片估计是拿他没办法,戳了戳导演让他过来。
导演一来,就对上年锦爻撒娇似的软软的语气:“二叔,我不跟别人睡一屋,有人打呼噜我都睡不着。”
周止从善如流:“我不打呼噜。”
年锦爻瞪他一眼:“晚上翻身我也——”
“我晚上睡觉躺下去什么样早上睁眼就什么样。”
“……”
“呼吸声都不行。”
周止急急忙忙说:“那我拿胶带把嘴巴贴住。”
“行了。”导演一皱眉,摆了下手,朝年锦爻说:“这事儿没得商量,必须睡一屋。”
“我——”
“你再说我给你妈打电话了啊,给你惯那么多臭毛病。”导演知道不搬出救星就治不了年锦爻,语气强硬:“正好你也改改你的大少爷脾气,我看都是家里太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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