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结账前,忽地想起什么,王铎又让药师给他拿了一罐治疗肛裂的药膏。
他回家的时候陈小奇还在床上睡着,眉头还是皱着,看起来睡得不安分。
王铎拿着退烧药,捏开陈小奇的嘴,按着他舌根把药送了进去,又挤了药膏出来,替他把身上的伤口都擦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后,他缓慢地扭头,看向床头柜上放着的肛裂药膏。
镜头最后停在那盒药膏上,盖子是拧开的,药膏的锡纸包装憋下去,有一些淡黄色的膏体在边缘干着。
陈小奇冷不丁睁开眼,“嗬”地吸了口气,他看着陌生的卧室大惊失色地跳起来。
身上的伤口猛地被扯痛,他吃痛地白了脸,跪在床上。
门外响起脚步声,那道脚步声很拖沓,一深一浅,一重一轻。
陈小奇很熟悉这样的声音,他脸色变得煞白,全身忍不住颤抖。
门被推开了,在陈小奇惊惧的目光中,出现了王铎平静的面孔。
“我不是你爸爸,也不会打你。”王铎说。
第81章 阳光普照的一天21
陈小奇裹着被子,惊惧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来,脸色惨白地朝后退了两步,一直到撞上床头,退无可退,失声尖叫:“别过来!”
他动作一僵,感受到流出融化的药膏,把被子掀开条缝,朝里看了眼:“你想干什么?!”
王铎的脚步没有停,走过去,手里拎着一份从门口买来的快餐,陈小奇急促的呼吸在麦克风中格外明显,他警惕地盯着王铎,看着他微微弯腰,把快餐放到床头柜上。
王铎全程没有什么波澜,直起身,对上陈小奇的视线,沉且快地说:“趁热吃,吃完喝药,这个是消炎的,一次两颗,如果你还发烧就吃一粒布洛芬。”
说完,他把床头的药整理了一下,整齐地摆放在陈小奇面前。
陈小奇全程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
王铎开了衣柜,里面很空,只挂了几件薄衫。
他拿了一件放在床上,衣服洗了很多次,已经脱形,看起来柔软服帖地攀在床沿:“你可以在我这里洗一下再回去。”
陈小奇还是不说话,抓紧被子遮住裸露斑驳的身体。
王铎目光发沉,看了他一眼,转过身,步履蹒跚地走出去,顺手带上门。
王铎又坐在客厅的窗户旁喝酒,他面前的电脑原先是亮得,太久没有换过画面就暗了。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卧室门缓慢地推开。
陈小奇穿着自己原先的脏衣服走出来,脚步有些虚浮,没有穿王铎拿给他的衣服。
或许是冷静下来思考了一下,陈小奇虽还是警觉,但不像先前那般害怕,他白着面孔,怯弱地从门后露出半张脸,看着王铎的方向。
王铎没有看他,拎着酒瓶又灌了一口。
陈小奇小心翼翼地走到大门旁,拉开门,已经踏出去了,但关上门前,他犹豫两秒,还是转身,小声又快速地冲里面丢了句“谢谢”。
王铎喝酒的动作顿了下,微一侧过脸,扫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那天后,王铎与陈小奇的碰面就变得频繁起来。
王铎几乎是昼伏夜出,凌晨与傍晚会下楼丢个垃圾或去超市买酒。
而陈小奇到了学期末,变得很忙,时常在图书馆呆到一个晚到回家后听不到争吵与钢琴声的时间才会回去。
两人会在小区入口或居民楼下偶尔碰面。
陈小奇一开始会躲着王铎走,可能是顾忌王铎知道他的秘密,也或许是一些别的原因。
王铎话不多,看到他会微一颔首,而后重新移走目光。
又过了一段时间。
无头案的连环凶犯一直没有再作案,这是一个漫长的蛰伏期,但警亭专案组的人都不敢松懈。
王铎以隐形人的身份参加了几次电话会议,给出了一些值得深入调查的判案方向。
老领导也劝过几次,让王铎重新回来加入队伍,但都被王铎拒绝了。
王铎不抽烟,但酒不断。
妻子赶走他后的一段时间心软了,打了几通电话过来,让王铎戒酒就回家。
电话中是女儿柔软的声音,捧着电话亲昵地撒娇,叫他“爸爸”,又说很多“我想你啦”、“囡囡在家有乖乖哦”这样的体己话。
只有面对女儿,王铎才会流露出隐藏起来柔软的一面,面孔还是严肃,但眼梢有点笑意,没有喝酒,低声哄她,总对女儿说:“就快了,爸爸很快就回家了。”
陈小奇的期末很快结束,迎来了假期。
但雨季仍在持续,下个不停。
陈小奇和王铎的一次搭话起源于一场突如其来的雨。
王铎可能是没带伞,也或许是没有伞。拎着生活超市的塑料袋走进小区。
他的脚在阴雨天跛得有些厉害,走路很慢,从背影看,像一座沉重的山,起伏在海面上。
陈小奇远远就认出他,没由来得觉得有些可怜。
他迟疑一秒,抓着伞大步跑过去,撞了下王铎的肩,差点把跛脚的王铎撞倒。
光亮被压住,网格雨伞把两人罩住。
王铎重新站稳,看了陈小奇一眼。
陈小奇舔了舔嘴唇,对他露出一个有些生涩的不好意思的笑容。
王铎没有拒绝陈小奇的好意,重新跟他并肩走着。
风雨吹湿他们的衣服。
王铎十分高大,沉闷地、严肃的、近乎隐形地,而陈小奇要矮了一些,身形很单薄,看起来轻盈。
从模糊雨幕中看去,伞面仿若茂密的林叶,伞骨生长枝桠,伞柄倒长下去,连接着他们与地面。
王铎像一颗逐渐消亡的树,而陈小奇是一只栖息在他身上的鸟。
在这样的天气中,很难看清人的脸。
陈小奇悄悄地瞟了王铎一眼,借着风的推力往他手臂上靠了靠。
楼上的情侣似乎正在度过一段甜蜜的时光,楼下的小孩也通过了钢琴测试,空气变得很干净,只有天花板上的霉菌在安静地生长。
陈小奇开始入侵王铎的生活,他敏锐地发现王铎并不会做饭,除了快餐和酒,没有过其他垃圾。
于是陈小奇会在家做了饭,端着敲开王铎的门。
对王铎露出一个灿烂且得寸进尺的笑容,径直穿过他,把饭放在王铎桌上。
有一天做饭的时候,陈小奇发现他厨房的窗户隔着不宽的间隙侧对着王铎惯常坐着喝酒的窗户,于是他开始发出很大的拍打声,引起王铎的注意。
楼上与楼下都变得很安静了。
他们开始吵闹。
陈小奇通过窗户,靠透明介质的传播呼唤王铎到他家去吃饭。
雨季持续着,雨声敲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于是,陈小奇发明了有别于其他节奏的、独属于他与王铎之间的——
咚!咚咚咚!咚咚!
于是,默契地,王铎一听到这样的声音,就会拎着酒,沉默地走出去,推开陈小奇为他留下缝隙的门,吃了饭,拎着空酒瓶,再沉默地离开。
若是哪天没有击散雨点的声音,王铎便知道,陈小奇又出去接客了。
王铎劝阻过他,但陈小奇并不认为这是嫖者与妓者的一场短暂交易,他认为他与每一段感情中的男人陷入热恋。
王铎说这样的关系是陈小奇握着一把刀。
陈小奇说,他喜欢刀刃刺穿他身体的感觉。
王铎说多了,陈小奇烦,与他顶嘴:“你想干嘛?烦不烦,你要是想上我就直说。”
王铎看着他,似乎是拿他没有办法,一阵语塞,沉默了几秒,才道:“我结婚了。”
陈小奇“切”了一声,不以为意:“那些上我的人不也结婚了吗?”
王铎的话被他堵了回去。
王铎劝阻不了陈小奇。
他自甘堕落。
无头案还是没有结果,凶手沉寂了十分长的时间。
雨季就快结束了。
凶案随雨季开始,仿佛也要随被蒸发在地面上的雨一同消失,悄无声息。
这天没有陈小奇的敲击,王铎仍旧坐在老地方喝酒,昏沉的雨夜中一辆打着近光的车驶入,门被人打开,陈小奇趔趄的身影掉出来,像被人扔下的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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