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止年纪不大,但在社会上已经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然不能顺着他讲话。
他夹走烟,扯了嘴角笑起来,套近乎的话信口拈来:“您言重了,小孩子嘛耍点小性子都是正常的,锦爻这年纪都是特别懂事儿了,我有个弟弟跟他差不多大,不知道多让人头疼,天天逃课去网吧,跟乱七八糟的人鬼混。”
导演一听,啧一口烟:“那你可要看紧小孩,这个阶段是最容易学坏了,我们锦爻就是家里管得严,除了脾气糟糕点,品性都是很好的。”
“那真是,”周止跟他在烟雾缭绕中聊了几句,打了包票:“您放心,我绝对照顾好锦爻。”
导演对他十分满意,一脸后生可畏地看着周止:“那就好,我就放心了,他哪里惹你生气你可千万跟我说。”
周止余光瞥到巷口在寒风中吹得簌簌抖动,还滴水的红裙,笑着道:“不会不会,您太客气,我可喜欢锦爻了,又懂事又乖,我一看到他就想到我弟弟,心里就可亲切了。”
导演和制片被人叫走,天上的雪还在下着,太阳完全黑下去,巷子里亮起不灭的白炽灯。
周止出门儿一看,年锦爻还在被人围着卸妆,他便弹了弹烟灰,转身回了房间。
天冷得出奇,好在窗户封得严实,挡住贼心不死的风。
周止盖着被子缩在床上给母亲打了电话。
母亲在医院化疗,周止打到住院部的前台等待护士转接期间,门被人推开。
年锦爻迈着步子进来,身上裹了件黑色长款羽绒服,看着面料很好,手臂上有个周止不认识的牌子的英文logo。
周止灿烂地弯起眼睛,冲年锦爻笑了笑,道:“回来啦。”
年锦爻看了他一眼,抬手把衣服脱了扔到周止床上:“帮我挂一下。”
说着,就转身进了卫生间。
周止抬了下眉,目光放在那件黑色羽绒服上一秒,母亲就应了电话。
周止的视线便移开了,笑着告诉了她自己成功面上角色的好消息。
电话那头,母亲有些激动,周止听到她咳了几声,连忙用乡音问:“妈,你你么啥事吧?(你没事吧)”
母亲在电话那头笑着说他多想,又问周止,天冷不冷,身上的衣服还够不够厚,不够的话要去买件衣服,不要为了省钱冻病了。
周止跟着笑了,音调都低沉下去,透着股说不出的温馨与亲昵:“你莫担心,我穿嘞厚羽绒服,热和得很,倒是你,要注意身体,哪儿不舒服要跟医生讲——”
“喂。”
年锦爻的声音突兀横插进来。
周止还带着笑,抬头看着他,用眼神示意:怎么了?
年锦爻表情不爽,指了下卫生间:“里面是脏的。”
“是吗?——,妈,莫事,你继续说。”周止夹了电话,趿拉了拖鞋,狐疑着去了里面。
他们都还没用过房里的卫生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周止进去才发现倒也谈不上多脏,就是瓷砖表面都是灰,一抹一手都是,估计是很长时间没人用过了。
周止“嗐”了一声,没多大事的模样,跟他说:“没事儿的,你用水冲冲就好了。”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
手臂被年锦爻握住,周止的脚步一顿,抬头困惑地看着他。
年锦爻表情很淡,高挺的眉宇微微蹙着,有种说不出的委屈在里面,声音还是很冷,但听在周止耳中软绵绵的,像撒娇似的。
年锦爻说:“我要洗澡。”
“那你洗啊,我又没拦你。”周止说着,明白过来,母亲还在电话那头叮嘱他劳逸结合,不要太累,周止嘴上应着,奇怪地瞥他几眼。
年锦爻还是不为所动地站在厕所门口,他握着周止的手没有松:“有蜘蛛网,还有虫。”
周止无奈了,叹了口气:“知道了,你等等。”
年锦爻握着他的手这才有了点松动,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周止的手腕上磨蹭两下,像是感激,随后松开周止的手。
周止握着手机转身回了厕所:“妈我吃过了,你先去吃饭么,我明天忙完再给你打电话。”
母亲在电话那头又讲了两句才把电话还给护士,周止等护士讲完,挂了电话,才撸起袖子,又挽了裤腿,打开水龙头把厕所里里外外冲了一遍,把墙角的蜘蛛网和虫卵都打扫地一干二净。
等周止大汗淋漓地出去,抬手摸了下额头上的汗,推开门才发现房里不知何时搬来一个空调,已经开了,嗡嗡运作着。
屋里腾起闷闷的暖意,混杂在其中的有饭菜的荤香。
周止身上的衣服被汗浸湿,他抬手脱了毛衣朝床走去,才发现在他打扫卫生的时候,他的床已经被年锦爻,应该是年锦爻叫来的人铺好了,还换了一床更薄的羽绒被,比厚又沉的棉花被缓和很多。
床上的羽绒服也不知所踪,周止一回头,才发现已经被人好好挂在了墙上。
他脚步顿了顿,脚步声从门外响起来:“周哥。”
周止回头一看,才发现是年锦爻身边的一个助理喊他:“快来吃饭,给你留了饭,我们都快吃完啦。”
“哎好嘞,”周止笑了笑,从包里拿了件干衣服套上,跟上他的脚步去了隔了几间的公共厨房。
周止本来以为是盒饭,但没想到是叫厨娘炒了热菜,有人给他留了一盘净菜,放在一旁盖了盖子保温。
年锦爻不在,可能是吃完了。
周止饿得前胸贴后背,随手抽了张板凳,一屁股坐下去捧起碗就是狼吞虎咽。
他做事情赶,习惯了被人催着吃饭和休息,周止很快就把饭吞下去,囫囵吞枣,嚼都没嚼几下。
厨娘做的饭不是一般好吃,周止坐着和两个助理扯闲,才知道厨娘是从市里一家百年老字号餐厅高薪请来的大厨,祖上是宫里的御厨。
年锦爻的吃穿用度都让人咋舌,刚出道就演了名导的戏,搞不好就能拿影帝或最佳新人,周止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有些苦涩,但也没办法的。
这就是命。
有的人生来就含着金汤匙,没法比的。
周止在圈里混了这么久,早就认命了,什么逆天改命,都他妈的扯蛋。
周止又盛了一碗饭,这次吃得慢了,好好品味御厨后代的手艺,杀青后恐怕就吃不到了。
“周止!周止在吗?”门外有人撩着嗓子喊他,周止嘴里含着饭,含含糊糊应“哎!”,米饭吸进气管儿,呛得他咳了两声,脸都涨红了。
“这儿咳咳!这儿呢!”周止放下碗,咳嗽着走出去。
走廊上找他的男人一喜:“快去102,锦爻有急事儿叫你。”
周止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皱着眉快步跑下楼去。
102的门虚掩着,一股热气从门缝儿里涌出来。
周止敲了敲门,才进去,发现屋里导演、制片和年锦爻都在,还有个陌生的年轻面孔,脸颊被烘得红扑扑。
周止记起这张脸,是文萧。
“哎,小周你来啦。”导演显然是与他们聊得开心,朝周止抬了下手,“这是小文,下午跟你提过的。”
文萧显然对周止已经有所了解,声音听起来很青涩,带着些紧张,叫道:“学长好。”
他的眼睛很有特点,是倒睫,下睫毛往里长,眼圈就总是水汪汪地看着人,有股说不出的情真意切。
周止朝他笑了笑聊两句,又向几人点头:“说锦爻叫我有事。”
所有人眼睛又放到年锦爻身上去,年锦爻冷冷淡淡地坐在导演床上,身上披着条毯子,脸色发粉:“帮我把剧本拿下来,在我床头。”
导演先恼了,没想到他把人叫下来就是为这事,怒声道:“啧!你这孩子,让助理拿不就行了——”
“我不喜欢别人动我东西,”年锦爻打断他的话。
导演要骂他臭毛病多。
“没事儿,没事儿,”周止乐呵呵地也没表现出来什么,还问他:“要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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