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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竹节虫人立而起,撑着飘荡的白色大褂,幽灵鬼虫从走廊闯入,一间一间屋子窥伺人类的踪迹。
十六只步行足像交替的细杆滑行前进,怪物每进入一间房屋,便吃掉病床上的所有东西,咀嚼片刻吐出无法消化的棉絮,直到在2314号病房门口,被身后的绳索狠狠勒住。
郑威用手臂勾住竹节虫的腰部,他的手臂在拉扯中变长变细像搓出的长绳,怪物向后咬去,步行足探出长刺给医生注入黑色的毒素。
郑威张大嘴,脸上伪装的人类皮肤灼烧起来,露出鬼影的真实面目。
一楼vip病房床上躺着个长发的青年,当剧变发生时屋内的玩偶漂浮起来,为他挡住冲入门内的瘦长怪物。
阻拦竹节虫的郑威向后倒去,鬼影医生面部撕裂,黑色尖齿咬住巨虫的关节,咔嚓咔嚓啃下半只腕足。
布娃娃颤颤巍巍站起来,把海洋球般堆叠的棉絮团塞入自己嘴里,绒布缝制的身体膨胀放大,翻身下桌堵住了门口。
蓝色尾巴的人鱼在地上蹦来蹦去,地砖的缝隙里涌出细密的泉流,透明蠕虫被人鱼召唤出来,埋伏在靠近床上人类的必经之路上。
它们都警惕着外部的入侵,却忽略了床下传来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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窸窸窣窣——
长着黑色短毛的手从床底下探出来,沿着纯白色的床单慢慢摸索着。
窸窸窣窣——
又一只鼠爪颤颤巍巍地钻出来,扣着床板向上寻找着什么。
“吱吱吱。”
老鼠的尾巴勾着床头的木架子,两米怪鼠和床上人背靠背,贴在床底下。
它的胡须刚好离开水面4厘米,透明蠕虫在水里弓着身体弹跃前进,没能嗅到血肉的香气,又游动着远去。
床上的病人一无所觉,他的长发被梳拢好,压在枕头上。
巨鼠摸索到被子的边缘,爪子悄无声息地探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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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窗外鸟鸣正好,忽然闯入一万只马蜂拍打翅膀密集振动的粗哑声响。
“镜行!”
玻璃窗户抖了抖,女人的怒喝声砸碎静谧,闯入病房。
岁月流淌都变慢了的安宁之地如梦初醒,床上的苍白青年无力地睁开眼。
“醒过来!”
深绿涂装的阿斯顿马丁如幻影撞碎包裹病房的空气墙,被预设用来挡住外部入侵的防御机制遭到主人的闯入,西装女人踩死油门,白墙爆裂纷飞,齑粉螺旋飞射。
苍白的滔天巨浪里冲出深绿鲨鱼,女人锁死方向盘,在疾风呼啸中猛地推开车门,四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爬上了金属车顶,她手里一点银光闪烁,蝴蝶耳钉深深嵌入掌心皮肤。
“镜行——”
谁在喊我?占据了躯体的人性茫然地睁眼。
鼻翼鼓动了一下,他缩起手掌,撑着自己瘫软的身躯坐起来。
被子滚落下去,粘在水面上,很快被湿漉漉的蠕虫们爬上来,渐渐变得沉重,最终沉入水底。
可仅仅是未能沉入的一瞬间,有了漂浮的白色岛屿当做基地,蠕虫们的搜寻范围骤然扩大,它们感受到床底的巨鼠,疯狂弹跃起来试图撕下血肉啃食。
狰狞的鼠头人鼓了鼓肚皮,一呼气把自己死死贴在床底,兽爪嵌入木制床板,短毛被压折不留一丝缝隙。
血食近在咫尺,蠕虫出离愤怒了,它们剥落外壳长出透明的翅膀,互相踩踏着往上延伸,老鼠快要挤进床板间隙的刹那被第一只飞虫咬住。
凄厉的尖啸从床底响起,镜行再三尝试站起来,可孱弱无力的身躯剥夺了他的自主能力,长发贴着苍白的皮肤,青丝映衬得雪色更盛,病服上竖直的蓝白条纹和蜿蜒的黑发向下纠缠着。
“是姐姐在喊我?”
他爬也爬不起来,只能陷入柔软床垫和枕头的包裹,向窗户看去。
他看到一道纵横天地的银色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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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祁左手二指掐住右手掌心上的银色蝴蝶,随着女人手腕抬起,拉出一把闪烁流光的金属长刀——
【水银之痕】
“向下。”
女人面无表情,举起长刀,稳稳收动肌肉发力向下斩去,刀剑无声斩碎虚空。
飓风骤起,黑发飘散舞动着,她领口的那颗纽扣被刮得松散开,露出绷紧的脖颈。
温柔又坚韧的梦境是保护神明本体身躯的壁障,透明壳状薄膜被金属长刀带动的百米锋刃触碰,坚定又缓慢地劈下。
整个封印像皂状体被切开,冻结的块状空间流淌出甜蜜的内里,美梦破碎,像软黏黏的糖心溢出来。
银光破天,钟祁从真实走来。
她踩在咆哮的阿斯顿马丁车顶,沉睡的女武神发动机从燃烧的石油汲取动力,远古的呜咽转化作机械巨兽的怒吼,深绿鲨鱼破浪而出,铲开疗养院病房的屋顶。
扭曲古怪的梦魇暴露在阳光和真实之下,无数层醒不过来的荒诞被水银之痕斩碎。
水里蠕虫撕咬分食巨鼠,竹节虫鬼怪溺毙在布娃娃的海洋球中,床头柜的全家福只有两个人。
坐在床上的那个青年睁着眼,还在看她。
西装女人收刀躬下身,机车飞过房顶之上,她和镜行交错的一刹那,有力的手掌死死抓住他。
“抓紧我。”
人皮不自然地模拟着肌肉收缩的痕迹,女人牵动骸骨把他拉上来,车顶天窗骤然打开,病弱的青年稳稳地倒在她怀里,被扣紧身躯塞进车内。
来自伽玛天虫的斩击长刀只有一瞬间的威力,切碎梦核中心后银刀消失,层层剖开的世界像摊开的果皮,又在渐渐合拢。
女人握紧方向盘,一脚油门贴着透明的世界屏障冲刺,车头都被庞大动力拉动着朝上,每当一层即将合拢时都险之又险地飞跃到上一层。
机车巨怪喷出庞大气浪,副驾驶绑架着梦核世界的珍宝,她直视前方,蓝色流光的时空隧道在车外刮出一道道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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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镜行蜷缩在狭小的副驾驶位置上,跑车的特性决定了它必须压缩舒适感以取得更大的驾驶性能,以至于青年被塞进来后,他的长发有几缕被女人扣在自己的安全带上,现在不尴不尬地扯着他的脑袋。
“嗯哼?”钟祁歪过头看他,挑了下眉毛。
镜行感觉那里不太对劲,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把你从这里带出去?”女人嗤笑一声,变档后退,避开前方合拢的世界裂缝。
“······”副驾驶位的人眨眨眼,凤眸里满是茫然。
“行吧,那你跟我讲讲,梦核世界为什么适合藏东西?”钟祁利落的眉眼一如从前。
美梦世界像个巨大的眼球,被女人砍了一刀后睁开眼皮,现在它沉沉欲睡试图合拢,阿斯顿马丁在世界裂缝间侧滑,三厘米开外便是无底深渊。
镜行猛地弯腰,强大的拉力迫使他频繁调整呼吸:
“因为它依靠被藏起来的东西本身的力量进行封印,藏的东西越珍贵,越强大,它的梦魇就越深。”
“在梦中不愿醒来的珍宝会自动抵御外界的入侵,梦核世界放大了梦境的威力,只有伪装成梦境核心最怀念的东西才能从内部破除——”
他止住话头,忽然收声,双手掩面,瘦骨嶙峋的雪白手背上凸起青色血管。
“最怀念的东西······”钟祁轻轻咀嚼着这个词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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