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竞呈现在他人面前的无非是一种假象。
试图以填满一切的方式,迫使自己不去想那个与他纠缠过整个前半生的名字。
——
纽约在这个冬天遭逢百年难遇的大雪。
谢瑜洗漱完毕,去吃附近一家新开的brunch。
流感与寒潮将路人变得愈发行色匆匆。
这座城市的快节奏浸染了在此生活的每一个人,只有途经此地的游客才会表现出格格不入的缓慢调式。
暴雪染灰高楼间的天空,阴沉沉在无光的白日添上几分暮气。
天气太冷,街上少有人说话。
谢瑜在路过一家奶茶店时忽而听见句中文,一时倒像是幻听,停下脚步追着话音便往回望去。
“没事的,假期结束再回去也可以。”
对方的嗓音清泠泠,不显得过分冷感,反有种春雪消融时明亮的润泽。
这让谢瑜更是好奇,怔怔朝来时的方向退回几步,终于在灰白的人群间看见一名青年鲜活地跳脱出来。
“好久没有来这里了……”
擦肩一瞬的清晰声调被距离抹乱,裹上迷蒙与飘忽,由周遭的嘈杂抹去本该动听的尾音。
青年戴着口罩,小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只能凭借想象去勾勒轮廓。
谢瑜遥遥望着对方。
那人有一副极其光艳漂亮的眉眼。
驼色的大衣使他轻易便从单调的人潮中脱离。
飞雪裹着橱窗内暖色的灯光,星子一般围着他打转。
对方的气质柔和却不孱弱,浅浅萦动着冷郁,舒展且自然地提步,叫谢瑜的视线不由得跟着他游曳。
“谢谢。”
直到青年接过一旁递来的奶茶,谢瑜这才发觉对方身边还有一位举止端方的男性。
两人或许是情侣,被晕开的灯火与雪花衬得分外相配。
青年随后摘下口罩,用柔软的唇瓣轻轻衔住吸管。
谢瑜被惊艳得甚至没能反应过来,一味地为对方近乎攫夺神思的郁丽而感叹。
“开完会我来接你,这几天太冷了。”
深色着装的男性看上去年龄不大,给人的感觉却十分沉稳可靠。
那令谢瑜产生某种奇怪的联想,或许替徐知竞换上同样的装扮,对方也会展现出相应的矜持与庄重。
他由此迟钝地意识到自己或许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不远处的青年。
颀长舒展的身姿,静谧柔和的气质。
一张脸清艳得荡魂摄魄,仅仅漫不经心让视线扫过,谢瑜都难以抑制地为此悸动不已。
“……还是不想见徐知竞吗?”
青年垂落眼帘,随男人的提问轻絮地摇了摇头。
乌黑的长睫毛被闪耀的橱窗映出两片蝶羽似的轻盈的影子。
古典优美的鼻梁为那副柔美的皮囊划分出清晰的明暗,清绝得几乎失真,流溢出纯粹而丰饶的美感。
是了。
谢瑜蓦地回想起来。
对方就是徐知竞相片里的那个人。
那个让徐知竞难以忘怀的,不敢重提旧事,却又自我折磨般始终沉浸于过往的陌生人。
“夏理。”
谢瑜听见男人这样称呼道。
第74章
谢瑜当下对徐知竞的想法颇为微妙。
一方面实在喜欢眼前这副皮囊,一方面又确信自己毫无胜算。
他甚至是在客观的衡量过后得出的两道结论,还不如那天在街上见到夏理时的心动无措。
谢瑜在这些天纠结了无数次是否要将几天前的巧遇告诉徐知竞。
可他毕竟与对方不熟,也没什么关心对方情感生活的立场。
谢瑜犹豫着不说,倒是在一场晚宴上又遇上了那个陪夏理买奶茶的男人。
对方似乎本就与徐知竞认识,熟稔地与在场的男男女女寒暄。
他在最后随谭璇来到谢瑜面前,笑着举杯,“孟晋予,叫我Eric也可以。”
“谢瑜。”
一说姓孟,且与谭璇等人在一个圈子,谢瑜顿时便有了印象。
前两年医药大涨,孟家牵头成立的生物公司几乎垄断市场。
四期临床尚未通过,各类相关制剂便投入使用。
起初尚且有人质疑,但舆论很快被几家联手压下。
赶制的新药带来暴利,唐家趁此机会从房地产撤出,着手处理掉余下的产业,将资金迅速转移至海外。
谢瑜虽然不算中产,却也很难接触到更上一级的圈层。
要不是来到纽约后侥幸与谭璇结识,只怕还和先前一样,怪自己没能看准风向。
即便如此,对于夏理这个名字,谢瑜依旧感到陌生。
分明拥有那样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脸,对方却并未在多数人能够接触到的渠道留下丝毫线索。
夏理好像一道尘封的谜题,长长久久封存在徐知竞擦拭明亮的相框中。
只待某天谜底揭晓,被快门定格的时间再度转动。
——
连日暴雪,会议不断推迟。
第二场研讨会结束,时间已经将近一月中旬。
孟晋予接夏理回酒店,期间途经洛克菲勒中心。
这年的圣诞树就要谢幕,灯火却仍旧璀璨,熠熠在灰蓝的天际间点上绚丽与斑斓。
“下去看看?”
孟晋予注意到夏理的目光流过街道两旁鼓动的旗帜,一错不错停落在了远处的圣诞树上。
“不会错过晚餐吗?”夏理问道。
“不会的。”
孟晋予让司机停车,拿上围巾,陪夏理沿路走回去。
他安静地跟在半步距离外,不过分亲昵,也不太过疏离。
夏理总以为自己就要忘掉纪星唯,时常为此忧悒惶然。
然而真正再度踏足与对方一起走过的街道。
往事却如幻灯片,一帧帧无序地跳映回放。
吹号的天使依然披着半透的积雪,灯光从羽翼下弥散,和着潺潺水声,指引路人望向尽头那株崭新的圣诞树。
夏理从喷泉旁经过,回到他与纪星唯合照的台阶前,抬起头,失神般凝望着树顶的星星。
孟晋予随他一同看去,纷扬的大雪模糊了大楼内透出的灯火,只剩无数彩灯的烘托下,最夺目的那一簇星光。
夏理很久没有说话,沉默着让视线逐渐回落,环视过整座冰场。
崭新的圣诞树代替旧年的绚烂,冰场内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变,仍是流动的泉水衬托着静止的金色雕像。
夏理换过手机,换掉id,换了号码。
只有那张与纪星唯的合照鲜妍地留存在相册。
他实际上并不敢过多回忆。
二十一岁的纪星唯真真切切地在那年的圣诞树下笑着,仿佛不曾消弭,要同宇宙一样隽永。
“……可以帮我拍张照片吗?”
夏理踌躇许久,到底把手机递给了孟晋予。
他和纪星唯约定过还要回到这里。
此时距离承诺过的冬天已经迟了整整三年。
空洞的镜头对准夏理,含括身后的大楼,以及最重要的,光芒璀璨的圣诞树。
夏理无法从手机小小的光圈里看见自己,唯有幽深的黑暗,点不亮地正对着他的眼睛。
他开着静音,快门按下的瞬间没有实感,要等孟晋予再把手机递回来,这才意识到那漫长的数秒竟如此短暂。
夏理特地往边上站了些,循着记忆让出纪星唯的位置。
但孟晋予还是将他框在了画面中央,不偏不倚分隔开整片广场。
“已经是新的圣诞树了……”
“没拍好?”孟晋予问,“我再给你拍一张。”
夏理摇了摇头,熄灭屏幕,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回去了?”
“嗯。”
就连夏理自己都察觉到了他对孟晋予不珍惜。
两人关系微妙。说恋人太过,说朋友更是不像。
夏理实在没有余力再去爱人,恰巧对方也明白自己给不了夏理想要的未来。
双方于是各退一步,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心照不宣地皆不越界,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即将度过仅有彼此的第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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