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星唯起得晚,离开房间时正撞上夏理在厨房吃药。
她站在门边没有出声,等夏理把药片咽下去才开口。
清亮的嗓音在冬日里隐约带着些冷,倒是与窗外的景色格外相衬。
“上次来的时候没看见你吃药。”
夏理被突然冒出的声音惊了一下,差点打翻搁在岛台边的水杯。
他迟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将杯子往回推了些,转过头很温柔地让嘴角牵起了些许弧度。
“是忘记带了。”
“很不开心吗?”
夏理答不出来。
他还记得纪星唯在洛桑时对他说过的话。
于对方而言,永远立于塔尖即是快乐,无所谓情感的充盈或贫乏。
夏理不认为自己能够准确地剖析如今的心情,因而摇了摇头。
“不知道。”
他停顿片刻,又继续。
“你和Eric都说有徐知竞的资源和钱,我就应该是开心的。”
“我其实不觉得有错,可我就是无论如何都体会不到它带来的快乐。”
“就算我意识到自己虚荣,明白自己欲壑难填,但我想要从徐知竞身上得到的好像并不是这些。”
夏理说不清他期待徐知竞给予的究竟是什么。
他或许太贪心,对他人望而不及的一切犹嫌不足,还要徐知竞付出更多,来填补他内心没有边际的虚无感。
然而还有谭小姐。
还有真正与徐知竞相配的谭小姐。
每每想到这里,夏理的心便重重地坠下去,仿佛向其他器官不断施压,在苦涩的同时引发一阵阵对自己的反胃。
他长久地与纪星唯交视,看对方站在漫天纷扬的大雪间,将要消弭一般,穿着一袭纯白的睡裙。
纪星唯的矜骄与傲慢像是随着纪家的没落一同衰败了,让夏理再无法将此刻的她与曾经鲜活的印象对应。
她变得好像幽灵,虚浮地注视着这个永远有人享受的奢靡世界。
夏理有那么一瞬间认为对方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空乏的,岑寂的,对未来的无望与恐惧。
“夏理……”
纪星唯叫他的名字,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又好像将所有情绪都包裹进了这拖长的两个字里。
绵绵飘远的尾音仿佛一阵叹息,让夏理甚至不敢确定对方真的念出过他的名字。
圣诞前夕的雪越下越大,堆积在屋檐,将天空染得灰白。
纪星唯后来带着夏理出门,一起去洛克菲勒中心,看那棵她说独一无二的圣诞树。
气温接近零下,广场前的喷泉还没结冰。
吹号角的天使披了一身圣洁的雪花。
透明的翅膀像是白皑皑覆上羽毛,隔着雪透出暖色的灯光。
大雪一刻不止地自云层飘落,高楼间的天穹雾蒙蒙,往上看去,根本就想象不出书中所描绘的天国。
一切都是灰败的,接近腐朽。
喷泉声吵得夏理耳鸣。
可再听不久,那声响反而被忽视,掩盖在人群的嘈杂之后。
“拍照吗?”
纪星唯带着夏理走到台阶前,再往下就是洛克菲勒的冰场。
照片里的圣诞树真实地出现在眼前。
要比想象中更为震撼,挂满一树璨亮的彩灯。
两人站在围挡前,背对着将它框入镜头。
纪星唯在按下快门的瞬间抬手戳了戳夏理的脸颊,换来短暂的错愕,以及难得的,被定格在相片里的笑容。
“每年都会有一棵新的圣诞树。”纪星唯抬眼看着正替她拂掉雪花的夏理。
“所以我会记得很清楚,这是十九岁的夏理。”
她把手机举起来,放到夏理面前。
照片中看不出半点阴郁的天色,满是鼓动的旗帜,绚丽的灯火。
广场上人头攒动,夏理和纪星唯站这年的圣诞树前,温和地舒展开眼眉,是很青春,很纯真的一帧定格。
“我也会记得二十二岁的纪星唯。”夏理温柔地回应道。
“是二十一岁!”纪星唯纠正他。
“好吧。”夏理笑着妥协,“二十一岁的公主。”
他们像所有初来纽约的游客一样排着长队去买一张进入冰场的票。
纪星唯漂亮的长卷发挂满了细小的冰晶。
夏理在等待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替对方将它们拂落,换来纪星唯很轻很飘渺的感叹,几乎不可闻地说道:“为什么你是夏理呢。”
人声繁杂,夏理没能听清,茫然地对纪星唯眨了下眼。
对方没有重复的意思,笑着跟随队伍向前,再没有提及自己究竟说过什么。
他们走进冰场,一圈圈漫无目的地打转。
冰面上多得是牵手的游客。
夏理和纪星唯始终保持着几厘米的距离,不过分靠近亦不远离。
“明年还来吗?”纪星唯停在了护栏边。
阶梯喷泉把她的话音压得起伏不定,夏理认真看着她的眼睛,蓦地读懂了对方的语义。
“嗯,来看新的圣诞树。”
夏理点头,转而扬起视线,遥遥地眺向树顶的星星。
纪星唯跟着他一起看过去,又一次喃喃:“你为什么是夏理呢。”
第60章
从洛克菲勒中心离开时已将近入夜。
纽约下了一天的雪,天色早早暗下去,始终雾蒙蒙分不清时间。
纪星唯带夏理去买奶茶,在等候的过程里问对方晚饭想吃什么。
迈阿密没有什么特别符合国人口味的餐厅,夏理因此毫不犹豫地说想吃中餐。
“那去韩松亭,我请你吃麻辣烫。”
“麻辣烫也算吗?”夏理一边跟着走,一边玩笑道。
“怎么不算,你不吃那我自己去。”
纪星唯停下脚步,加了冰块的奶茶好像太冷,冻得她换了只手拿。
“没说不吃。”
夏理依旧是好温和好清润语调,自然地将那杯奶茶从纪星唯手里接了过来。
“我帮你拿吧,太冷了。”
纪星唯空着沾湿的手愣了一瞬,取出纸巾擦了擦,很小声地继续起先前的话题。
“韩松亭我从高中吃到现在,你吃过就知道有多好吃了。”
两人迎着雪一起从洛克菲勒中心走到时代广场,人群愈发熙攘,像是满世界都在期待着圣诞节的到来。
纪星唯带夏理走向一家小小的店面,正值假日,不少学生都在附近等餐。
夏理抬头看了眼招牌,忽而失笑,“这不是韩语吗?”
纪星唯赶忙辩驳:“可是阿姨讲中文啊,而且这是麻辣烫诶。”
“好的好的。”
夏理顺着她的话,挑了张小桌坐下。
不时有人经过,频频回头往这边看。
纪星唯描画精致的眼尾拖着一条恰到好处的眼线,将她的笑容点缀得灵动而狡黠,像一只雪季才会出现的小狐狸。
她玩了会儿手机,随后抬眼,同样打量起夏理。
“怎么了?”
问这句时,夏理偏了下脑袋。
米白色羽绒服映着灯光,把他的五官衬得分外醒目。
明亮的黑眼珠玻璃球似的澄澈,笑得宝光璀璨,叫人心动不已。
纪星唯为今天时不时冒出的可笑念头一阵沉默,将脸埋进掌心,好半天才又抬起来。
她依然是那副游刃有余的表情,红润的唇瓣一抿,角度自然,漂亮得挑不出任何错处。
“带你出门好有面子。”
她把心底的话掩饰过去,玩笑着继续:“你知道那个图吗?”
“我是大富婆,这是我的小白脸。”
夏理被她天马行空的联想逗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半晌,又听纪星唯说:“大富婆请你吃麻辣烫,开心吗?”
“开心。”
人对事物的联想总是来得突然。
答完这句,夏理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徐知竞的名字。
对方带他去过各式各样的高级餐厅。
上一篇:直男,但室友女装好香啊
下一篇:我和未来的老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