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秋在沉下来的天色里握着千机剑柄,因为最早谢翎挡在他面前,所以他方才为了划出这道痕,往玄阳尊所在的山石踏出一步,玄阳尊盛怒的威压一来,他首当其冲。
众人觉得他是不是疯了,明明是个元婴,却好像随时能一剑劈向金仙,不要命了?
不过当众与玄阳尊断绝师徒关系也够疯狂了。
玄阳尊没有发誓,虽然也有人觉得,若是被泼一盆脏水就要发一次天道誓,那岂不是没完没了,发天道誓还是要费力气的,堂堂金仙,被小辈言语压着就要发誓,听起来很没面子,但是,更多的人想:
多少人只能在梦里才能拜一个金仙师父,沈辞秋师父是玄阳尊,又是玉仙宗大师兄,有丰厚的修炼资源,还能得大宗和金仙庇佑,多少人求而不得,他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要,非要想不开闹这么一出?
倘若不是他脑子出了问题,就只能是事出有因,他的确在玉仙宗不堪忍受,过不下去了,宁愿冒着得罪金仙和人族大宗的风险,也要断个干干净净。
“玄阳尊。”望南尊叹了口气。
随着望南尊开口,众人麻木的四肢骤然一轻,
不少人踉跄了下,有人立刻头也不回跑了,深觉这瓜不是他等修为平常之辈能听的,把命搭进去就太得不偿失了,但也还有不少人大着胆子要把这场戏看完。
来都来了,法诀没悟到,就吸了几口望南谷的灵气,不够,看完这场大宗之间的波澜诡谲才算不虚此行!
“你们师徒之间的事,按理说我不方便插手,”望南尊的威压无形中与玄阳尊碰撞,并且恰到好处压制着他,“可沈小友与我有缘,能悟出天星诀,证明他品性上乘。”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肯发誓,不管是为了颜面还是真有隐情,我也不拆你的台,大伙儿心中自有想法,但沈辞秋在这件事上,无疑是占了上风的。
玄阳尊顶着望南尊的压制,目光却依然牢牢钉住沈辞秋,仿佛头回认识自己的徒弟,要穿过他的皮囊,把他看个清清楚楚。
他从小按照清规重责一路养出来的徒弟,任何不协调的枝丫都会被他用刀锋断得干干净净,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让他胆敢忤逆不孝,要背师弃义!
慕子晨的事绝对只是他搬出来念给他人听的借口,玉仙宗何曾迫害过沈辞秋,最多不过在他犯错时施以惩戒而已。
玄阳尊不觉得有问题。
魔尊听出望南尊的意思,余光瞥见暝崖已经紧紧站到妖族这边,在和善说话时,却也不动声色释放出了自己的灵力:“既然望南尊都说这孩子不错,可能他也有自己苦衷,若是真在玉仙宗留不下去,玄阳宗主,放孩子离开,也不妨是段对曾经师徒情分的成全。”
两名金仙同时朝玄阳尊施压,剩下那一位作壁上观,谁也不站,玄阳尊一下明白了沈辞秋为什么要选在今天,选在此时此地朝自己和玉仙宗发难。
“你是觉得,”玄阳尊森冷不容僭越,站在高处威严赫赫,“有其余尊者帮你,我就不能拿你如何?”
沈辞秋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算计了,还用在了他身上。
“多谢两位尊者体恤晚辈,”沈辞秋先朝望南尊和魔尊道了谢,才继续,“惊动他人,实属惭愧,可我一定要将自己的名字与你,与玉仙宗都划开,哪怕不在今日,也会在他时,当着众道友说个分明。”
玉仙宗大长老也想不通:“沈辞秋,玉仙宗待你不薄,你这个忘恩——”
“阿辞为你们做的还不够?”谢翎毫不客气打断了他的放屁,抬高嗓音,“有多少弟子历练都是他护下来的,有多少东西都是他带回来的,还有各种别人不敢接不敢拿的宗门任务,你们再有养育之恩,他也还清了!”
谢翎字字如刀,厉声反问:“可慕子晨想杀他,温相矛要杀他,你们又有几个人真的在乎他的命?”
怎么慕子晨还想杀沈辞秋?
这句话不仅让其他人再度窃窃私语,还让玄阳尊的威压都顿了顿。
而谢翎的诘问让玉仙宗的一些小弟子想起了曾被沈辞秋救过的时候,又想起先前听风是雨,对沈辞秋有过不怀好意的揣测,还没灭完的良心难得被拎了起来,一时有些羞愧难当,脸上臊的慌,低下头去不再吭声。
他们口口声声,他们义正言辞,可他们都不在乎沈辞秋是生还是死,不在乎他活得如何。
好像他乖乖给玉仙宗卖命,做什么楷模大师兄,是理所应当,不值一提。
他们不在乎的,谢翎却在乎。
还看得比自己的命更重。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违抗原著剧情天打雷劈也要护下来的人,凭什么要被他护过的这群白眼狼指责,他们也配?
沈辞秋收回了望向玄阳尊的目光,眸中只落下谢翎一个人。
他以剑刃划下天堑,他跟玄阳尊之间已经无话好说,从此之后,沈辞秋的名字只与谢翎并肩,什么师父师弟,通通与他无关。
沈辞秋不仅要他们在记忆中化成过往云烟,还要他们在现实里化成尸骨,埋进地里,变成真正的尘埃。
四具仇人尸骨,还差玄阳尊一个。
玄阳尊在短暂的静默后突然抬手,猛地朝下一按。
这一按却不是冲着沈辞秋去的,竟然直奔谢翎而来!
金色的剑意不打招呼悍然砸下,沈辞秋和谢翎瞳孔一缩,两人一直在警惕,因此飞速退开,望南尊和魔尊也几乎是同时出手,打断了玄阳尊其后连绵不绝的剑意。
饶是如此,人群也被浩瀚的灵气给冲了个七零八落,谢翎落地的时候,完好的面颊上突然绽开了一道伤痕,血珠顺着他面颊滑落。
谢翎妖瞳尽显,上古凤凰的血脉激起了战意,朝着玄阳尊勾起毫无惧意的笑,眉眼如刀锋,仿佛在说:来啊,金仙就很了不起?
沈辞秋和谢翎的分魂第一时间挡在了两人前方,表明了云归宗要护他们到底的姿态,沈辞秋的面颊上分担了谢翎半边痛楚,他的剑刃横在了谢翎跟玄阳尊之间。
“谢七,他是因为你才变了。”玄阳尊被望南尊和魔尊出手拦住,像看着美玉上令人厌恶的瑕疵,头回拿淡漠以外的目光锁着谢翎,“我早该杀你。”
他方才出手,沈辞秋还在护着这只妖。
谢翎用手背擦过面颊上的血痕,咧出个带血的笑:“我早晚杀你。”
“今日此地不宜见兵刃。”望南尊这次的声音带着灵力砸下,“玄阳尊,放他们走罢。”
玄阳尊即便有和金仙中期一战之力,也绝对不是望南尊的对手,更何况魔尊也在一旁,今日他杀不了谢翎,也带不回沈辞秋。
心魔的声音在他脑海里见缝插针地冒了出来:“哈哈哈看看你,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控,可如何呢,还不是无能为力,金仙又如何,你就是个笑话啊哈哈哈!”
今日的心魔声音格外刺耳,玄阳尊常年与心魔相抗,很会稳固神识灵台,但不知此刻是被两个金仙联手压制,还是因为沈辞秋的行为而难得震怒,竟然受了心魔的影响。
玄阳尊袖袍底下的手骨缓缓捏紧了。
望南尊当着玄阳尊的面,将两道灵光飞向了沈辞秋和谢翎:“护身符,可挡金仙致命一击。”
魔尊则抬手在他们身后裂开虚空,给他们开辟了一个通道:“走吧,这道虚空开在相见欢附近,你们可以回家去了。”
魔尊不知道他们跟云归宗的关系,自然是送他俩回妖族,出口开在相见欢城池外,因为在往里是妖皇罩着的地盘,下了大阵,在那儿别的金仙轻易也开不了路。
暝崖朝他爹道:“父亲,我有事要办,与他们同去。”
办什么事,以为我不知道你就黏着那孔雀少主吗!魔尊摆摆手让他随意,感慨儿大不中留啊。
他今天出手,还不是因为自家崽子心都跑别人那儿去了。
玄阳尊被望南尊和魔尊打断后,没再随意出手,沈辞秋和谢翎对视,点头,带着妖族人后撤,同时让他们的分魂也上前,谢翎的化身开口:“既如此,我们也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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