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了钱,老旧的门板被摔得山响。缓过了最初的那阵子疼,周若安拖着一只椅子,慢腾腾地坐在了张瑾的床边。
“怎么被人发现了?”被人颠了命根子的男人有些恼怒,“不是让你上衣多穿几层,显得胖一点吗?”
张瑾躺在床上,
眼神直勾勾的望着房顶,他唇角蹭着女人的口红,乍一看像吐着舌头的厉鬼。
周若安散了一点脾气,别别扭扭地问床上的人:“那什么,你刚刚……尝到多少甜头?”
张瑾的睫毛好像动了一下,又好像没动,他一直维持着最初的姿势,在周若安以为他应该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时,却又出声:“我这身子,已经废了。”
周若安的眉头只皱了一瞬就松开了,他翻出烟盒,口吻随意地问道:“抽根烟还是喝杯酒?”
“我知道真相是什么。”张瑾忽然开口。
抓着烟盒的手指一紧,周若安慢慢看向床上那条细窄的人。他确实有事瞒着张瑾,张羽婷的真正死因,其实只是一场意外。
烟盒被捏得轻响,周若安低声问:“你知道什么?”
张瑾挣扎着起身,靠着床头半坐,他将台灯的亮度旋到最大,灯头一拧,对着周若安。
“真相就是,我如果给了你我的身份,让你做了周家的少爷,到那时你根本不会信守诺言为我复仇,你只会享受站在高处俯视脚下人的快感。”
张瑾扯起唇角,“周若安,你就是个小人,到时候连我这个人都会忘记的,更别说什么承诺。”
“我会记得……”
“你不会!”
张瑾不知从哪蓄了一把力,蓦地抓住周若安的衣领将他拉至身前:“我见过太多次你背信弃义的嘴脸,见过你最垃圾最下贱的人品。”
张瑾的手指像干枯的枝杈,绞着周若安的领子,命令他,“拿出你的手机。”
周若安面色一沉:“你要干什么?”
“拿出来!”
张瑾歇斯底里,眼球上的红血丝几乎布满了他的双眼,周若安望了一会儿那双眼睛,然后拿出了手机。
“调出收款码。”
“……”
错乱排列的二维码映入猩红的眸子,张瑾松开一只手,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叮的一声扫了码。
下一刻,周若安收到了15.86的入账,他看着有零无整的数字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瑾像是用光了所有力气,松开手,跌回了床上:“这是我买完墓地剩下的所有钱,现在都给你了。”
周若安扯了一下嘴皮子:“遗产吗,大可不必。”
“不是赠予。”张瑾盯着周若安的眼睛,“是交易。”
“你拿了我的钱,就要为我办事,我可以配合你让你成为周家的少爷,但你要完成我们的交易,要么骗光那些人的钱,将他们踩在脚下,要么一人一包耗子药送他们下来见我。”
“张瑾……”
病弱的男人慢慢躺在床上,嘴皮子似乎都没了动的力气,话音只能浅浅地滑了出来:“虽然我见过你太多次背信弃义的嘴脸,但也见过你为了五块钱的交易大冬天为瞎眼的老太太去找猫,猫找到了你也差点被冻死。”
张瑾笑了一下,“不过你后来从老太太那里顺了两个鸡蛋回来,煮熟了,当着我的面都吃了,还他妈吧唧嘴。”
他慢慢翻身,背对着周若安,“我信不过你的人品,却信你的生意经,一次跑单,终身受穷。”
周若安眉心一紧,慢慢从皱巴巴的烟盒里衔了根烟出来,点了烟,他缓吞慢吐,思量了好一会儿,才将那根只抽了半截的香烟按在了张瑾的破闹钟上。
“成交。”他说,又道,“但你也知道我只是阴沟里的老鼠,换了环境能不能兴风作浪还不好说,但我会尽力一试,要是没成功还请你多包涵。”
“别看低你自己,在哪里你都会是人渣的。”
周若安笑着“草”了一声,关了台灯,转身向外走,走到卧室的门边他又听到鬼魅一般的声音。
“周若安,如果是你,你会原谅张羽婷吗?”
被唤住的男人沉默了片刻,然后清晰地回复:“不会,我永远不会原谅抛弃我的人。”
门被关上了,切断了所有的光源。
—————
半个月后,张瑾去世了。
他买的墓地很远,前后都是庄稼地,没什么风景可言。
墓碑上的照片笑着,颊上有肉,不是那副骷髅的面相。
周若安将两个美女纸人扔进了焚烧炉,然后拍着身上的灰渣子一屁股坐在了张瑾的墓上,他靠着身后的石碑,拨通了一个电话。
“哪位?”
电话被接通,浑厚成熟的男音散在刮过陵园的冷风中,周若安偏头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淡声道:“周景韬先生吗?我是张雨婷的儿子.……周若安。”
————
第7章
周若安坐进高档轿车时,城中村几乎一半的人来围观。
路本就窄,人又多,车子只能降速,一点一点驶过不算平坦的路面。
周若安从车窗看出去,有人歆羡、有人妒忌,也有人举起小拇指表示鄙夷,就比如穿着狐狸皮大衣的发廊女老板。
————
周若安第一次知道这片灰蒙蒙的地界儿也能孕育出如此精妙绝伦的面色,他初尝被人嫉妒的喜悦,搓着硬币瞧得认真。
可能表现得有些过于专注了,他的身旁响起了一声低咳。
并排坐着的是周家的下人,五十多岁,穿着枪驳领的西服,说是管家,拿的架子却比白九还大。
周家对周若安的态度在只派了一个下人来接他回家就可见一斑。
人家不在乎,周若安也不介意,用丁老头的话来说,梯子都摸到了,总得一步一步向上爬。
在提示性的低咳中周若安收回了目光,脊背靠入真皮座椅,眼皮一落,倒也看出了几分矜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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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城中村,路旁有一片柳林,其中最粗的一棵遭过雷击,杵在路边,黑黢黢的。
老柳下停着一台最普通的代步车,一个寸头青年松松落落地靠着车身,脚边蹲着同样发型的白板。
豪车已经提速,车轮卷着新雪,转瞬就越过了那辆代步车。
就在这一瞬间,车内与车外的视线交汇,两道目光都淡淡的,没什么波澜,却又直到拉扯得再也胶不住才被迫切断了。
“认识?”管家问。
周若安扭回脖子,笑着回复:“不认识。”
握在手中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刚一解锁,信息就跳了出来。
“周若安,万事小心。”
陈列在这句上面的,是蔺逸半个月前发来的:人已入局,抽血的护士会将你的血样替换成张瑾的。
坐在车里的青年将“万事小心”这几个字反复看了几遍,然后清空了对话框中的所有内容,按灭了屏幕。
他抬起眼,看向前方的路,这条连接着两个世界的荒路,依旧覆盖着积雪,路旁杂草丛生,可如今仿佛成了唯一的指引,非但坦途,亦非绝境,走过去,谁说不能翻了天?
————
入夜,城市里最热闹的酒吧,掀起的音浪已成噪音。
蔺逸戴着降噪耳塞守着一个角落,目光在全场淡淡一扫,收回来,落在掌中的手机上。
微信置顶的对话框中排列着长短不一的词条,钢琴键盘似的码在一边儿,绿油油的。
垂眸盯了会儿屏幕,蔺逸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字儿不多,问候了对方的祖宗八辈儿。
直到屏幕自动熄灭,也没等来对面的回复,蔺逸似乎早已预见了结果,没什么表情的收起手机,一抬头,看见贵宾室的领班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不好了,白板被人打了。”领班在巨大的声浪中抻着脖子喊,“说是偷了人家的东西,你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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