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一笑:“可是两年了,她却从来没去找过周家。”
“你知道吗?”周若安又抽出根烟衔进嘴里,含混的话音微微上扬,听起来像是嘲讽,“周家根本不知道张瑾的存在。”
“我想着反正她也是口头功夫,何不敲她一笔,就同意开车载她去找周家算账。”
周若安没去寻火,撑着的手臂让他微微耸着肩,看起来有些懒散:“本以为她会中途变卦,毕竟她怕了这么多年,怕人家老婆再次报复,怕她那个当科长老公将她扫地出门。”
“可她......”周若安终于松开手臂去找火机,没了支撑,他的脊背微塌,失去了美感。
坐在对面的蔺逸递来了火,不远不近的。周若安凑上去,那把火又离远了一些。
叼着烟的人翻起眼皮:“别惹你爷爷。”
蔺逸笑着拍了拍身边的长椅:“过来坐,肩膀给你靠。”
周若安笑骂:“别搞的跟他妈基佬一样。”
还没骂完他就坐了过去,就着蔺逸的火点了烟,却没往人身上靠,脊背向后,靠在了墙上。
“我开车带她去了张瑾他爸上班的地方,好巧不巧看到那个人乘车要离开,她急了,我还没停车,她就推门跑了下去。”
这回周若安停顿的时间有点久,那支点燃的烟一直没被送进嘴里,腾起的烟雾越来越细,最后只在修长的指间绕了一缕。
蔺逸耐心等着。友谊赛还在继续,欢呼和咒骂声远远传来,将这间休息室塞得满满当当。最后不知哪方赢了,在巨大的充斥着狂欢的音浪中,周若安将烟放进了嘴里:“她冲下车向马路对面跑,被一辆疾驰而过的货车撞飞了,当场死亡。”
周若安蜷起一条腿踩在条凳上,“流了那么多的血,比他儿子昨晚吐的都多。”
蔺逸轻轻凑近,抬起手,指尖碰到了周若安的发丝,犹豫了一下落在了他的肩上。
“这事儿与你没有关系。”
“当然与我无关。”周若安去拂蔺逸的手,力气用的不大,没拂开也就算了,“只可惜我没有提前收钱,让她跑单了。”
“你打算怎么和张瑾说?”蔺逸问。
周若安咬着烟没说话,好一会儿才漏了一点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们母子马上就要团聚了。”
恶毒的笑话还未落音儿,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一群人呼啦啦的进来,为首那个披着皮草的被人簇拥着,是白九。
蔺逸起身恭敬地叫一声:“九爷。”
白九面上带着笑,伸手拍了拍蔺逸的侧臂:“就知道你能行,以后别在下面混了,过来跟我吧。”
蔺逸等的就是这一句,痛快地应了声“好”。
白九的目光一偏,扫了一眼周若安。周若安像随棍缠上的蛇,扔了烟主动凑了上来,十二分恭敬地伸出手:“九爷,我是蔺逸的朋友,常听他提起您的威名。”
白九慢悠悠搭上那只修长的手,拇指在周若安的腕口轻轻摩挲了一下:“小兄弟要是不忙,以后和蔺逸多去我那儿玩儿。”
周若安目光微闪,姿态却近乎谄媚:“有这样的机会我做梦都要笑醒的。”
白九松开周若安的手,抖了一下肩上的衣服转身往出走,随口戏谑:“那就多笑醒几次。”
脚步声远了,蔺逸走过去关上了门,转过身,沉声警告:“你离白九远一点,他这个人很危险。”
周若安左手扣着自己右手的腕子,掌心下一片冰凉。
“周若安!”
被点了名字的青年猛然回神,松开腕口,穿上了大衣,走向门口时故意撞了蔺逸的肩膀:“我他妈跟你穿一条裤子的,你往他身边凑,我还能离得远吗?”
他拉开刚刚合上的门,“回家。”
入了夜,屁大个动静都能让城中村的狗叫得此起彼伏。
周若安在隐隐的犬吠中拖来一张椅子,摆在张瑾房间的门口,一屁股坐了下来。
张瑾依旧躺着,身下的床单还有血色。
他似乎没有呼吸,胸膛看不到起伏,偶尔却又低低地咳起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床头放了两碗粥,一碗是周若安早晨放下的,另一碗应该是蔺逸晚饭时留的,张瑾动过,其中一碗大概少了三分之一。
“还活着吗?”周若安问。
过了好半天,张瑾翻了个身,脸朝里,只留了一排背上的骨头对着周若安。
“活着就行,我说你听着。”
周若安在口袋的角落摸到了硬币,指腹搓着上面的花纹缓缓开口:“张瑾,我给你找个女人吧,让你过一回瘾再死。”
床上的人忽然蛄蛹了一下,但没吭声。
“你喜欢什么样的?高矮胖瘦?腰细还是波大的?”
“你收多少钱?”张瑾的嗓音像他这个人一样虚弱,送到周若安耳边时几乎消了音。
“不要钱。”周若安偏转身子,用遥控器打开了放在客厅的电视,一边翻台一边说,“怎么说我们也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虽然互相看不上,但也不至于让你带着遗憾走。”
张瑾费力地翻过身,撑起身体半靠在床上,拿起放在床头的粥碗:“我喜欢丰满一点的。”
“行。”周若安依旧侧身,视线落在电视上,还在翻台,“买墓地把钱花光了吧?你死后我给你风光大葬,逢年过节给你烧点纸钱,你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给我托梦,但别用你现在这张脸,慎得慌。”
送到唇边的粥碗又被慢慢放下,张瑾眼底一片郁郁沉沉:“周若安,你没这么好心,你想要什么?”
电视画面终于停在了赵忠祥的声音中:鬣狗犹如一阵风似地冲向尸体残骸,它们为了这个机会已经等待了一天,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
银色的硬币被高高抛起,周若安双掌一扣,又慢慢掀开上面那只手。
反面,不吉。
沉默了片刻,他看向张瑾:“我要你的身份,周家沦落在外私生子的身份。”
粥碗被砸在黑色的水泥地面上,张瑾像一束干枯的荆棘,虽然已无生命迹象,却依旧有刺。
“没开玩笑?”
“不是玩笑。”
“从小到大,你一直妒忌我是不是?”
周若安站起身,缓缓走入张瑾的房间:“妒忌你什么?你始乱终弃的父亲?为了自己幸福抛弃你的母亲?还是你见不得人私生子的身份?”
脚尖贴上床沿,周若安蹲下来仰视张瑾,“对,从小到大我都在妒忌你,妒忌你那个自私自利却偷偷跑来看你的妈,妒忌你虽然不认却摆在那里的爸,也妒忌你不屑一顾的周家小少爷的身份。”
枯槁一般的手猛然抓住周若安的领口:“可你健康、强壮、英俊!”
周若安踉跄了一下,扶正身体他轻轻一笑:“所以张瑾,你也一直在妒忌我。”
他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保温壶,拔开塞子,在粥碗里倒了一点热水,“我们互相妒忌扯平了。”用勺子将凝固的粥与热水搅散,他舀了一口送到张瑾面前,“可你马上就要死了,身份借给我用用又何妨?”
张瑾一把推开勺子:“让你去享受荣华富贵?而我在冰冷的地下躺着,周若安你做梦。”
粥碗被轻轻一放,周若安站起了身,扫了扫身上粘着的米粒,转身向房间外走去:“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反正你没几天活头了,我不急,等你死。”
身后的声音像烈风一样呼啸而至:“周若安,老丁太高看你了,他说你只要摸到梯子就能通天,可我现在觉得他看走了眼,你以为就算我死了,你就能冒充我?先不说周家人是不是傻子?张羽婷那关你就过不去,她虽然自私,但绝不会让别人冒充她的儿子。”
“她死了。”
“什么?”
卧室与客厅的交界处半明半暗,周若安在这里转身,身体只有一半浸在光里。
他看向张瑾:“你妈死了,死在了你爸公司的门口。”
上一篇:偏执反派的小爸爸觉醒后
下一篇:直男,但室友女装好香啊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