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edom(74)

　　“是么。”

　　裴峙点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病房门口脸色苍白的人，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那真是谢谢你夸奖了。”

　　闻言方敏恩的那口气便瞬间哽在喉口提不起也落不下，憋得他脸颊眼底都充血，中和了苍白，泛起病态的红。

　　裴峙却收回视线，转身毫不留恋地往走廊另一端的电梯口走去。

　　“你给我站住，裴峙！”

　　眼见裴峙真的要走，忍着伤口处源源不断地传来的剧痛，方敏恩一边踉跄抬步往电梯处追去，一边咬牙切齿地对着那道瘦长的背影低吼。

　　裴峙充耳不闻，只继续往前走。

　　于是方敏恩胸中郁气更重。

　　眼见人已经到了电梯前，按下了电梯按键，方敏恩想也不想地也跟着加快了步伐。

　　于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便在这时候体现出来了。

　　他的情绪越激动，气血越激荡，还没有痊愈的身体便越跟不上，肾上腺素活跃到了极点，刺激他的大脑兴奋的同时，无力感也跟着一层层地涌起，使他的四肢如同深陷泥淖一般无法自拔。

　　他眼前泛花，身上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再跑不动半步，只能狼狈地停住，任由一旁的警卫员扶住自己。

　　明明喉咙都因为缺氧而不适地不停挤压，眼睛也几乎已经要因为身体里猝然泛起的浓重疲惫感而失去焦距，可方敏恩仍然苍白着一张浮满虚汗的脸，在警卫员的搀扶下倔强地站在原地，死盯着裴峙。

　　他咬牙切齿地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清晰可闻地落入裴峙耳中。

　　“你其实就是故意的吧？”

　　裴峙一直落在逐渐上升的电梯楼层上的目光终于移向别处。

　　他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方敏恩。

　　方敏恩对上他的目光，误以为自己猜对了，便不由得咧开嘴角，一双眼睛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其实什么逃跑，吵架，都不过是你欲擒故纵耍的手段吧？”

　　他的目光笔直刺入裴峙眼底。

　　“你知道蔺四要结婚，也知道自己不做点什么的话以后就只能做他婚姻背后见不得人的小三，所以你才提前计划好了这一切。”

　　裴峙静静地看着方敏恩。

　　“你故意设局逃跑，却又躲在这座城市里不离开，故意给他机会，让他轻而易举地就能找到你，然后重新把你带回家。”

　　轻喘了口气，方敏恩调整了一下有些吃不消的身体状态，继而接着道：“而且回来后你也另有计划。你不停地和他闹，以退为进逼他放你走，即便他已经把这一切都全部解释给你听了也还是不依不饶，其实就是为了欲擒故纵，反逼着他去取消婚约，对吗？”

　　看着始终沉默不语的人，方敏恩挑起眉梢，讥讽地冷笑道：“在你们这个圈子里，爱使你这套手段的人我见得多了。”

　　他一番话说下来，裴峙始终没有说话。

　　直到方敏恩又要开口，他才终于发出声音。

　　“听上去挺合理的。”

　　裴峙看着眼前那个让他彻底恍然大悟自己此次做的种种举动在蔺宋文眼里究竟会是什么面貌的男人。

　　“可是你觉得我这样有恃无恐的根据是什么呢？”

　　他弯起唇角，苍白的面上泛起笑意。

　　“我手里既没有蔺宋文的把柄，肚子里也怀不上蔺宋文的孩子，和蔺宋文之间更是再纯粹不过的包养关系，你笃定我是在欲擒故纵的根据是什么？”

　　在身后电梯到达楼层响起的叮咚声里，裴峙听见自己问方敏恩。

　　“难道你是想说蔺宋文爱我？”

　　在他身后，电梯门缓缓移动，向两边打开。

　　方敏恩的视线中多了一道熟悉身影。

　　浓郁的惊诧从心底蓦地涌出，心念一转间，几乎是连思考的机会都被剥夺，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否定答案便已经被他临时更换。

　　“是，他爱你。”

　　连方敏恩自己都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总之他就是这样说了。

　　他看着裴峙，更看着他身后站着的人。

　　被冷汗打湿的后背明明一片冰凉，面颊却仿佛是属于第二个人的一般逐渐泛起迥异的滚烫。

　　他想既然已经说出口了，那就干脆试探一下裴峙对蔺宋文的心意到底是真是假。

　　“这三个字是他亲口和我说的，我要是骗了你半句我不得好死。怎么样，裴峙，你现在知道了他爱你，一定开心得意死了吧？”

　　“……”

　　裴峙没回答他，只沉默和他对视。

　　被他注视着，方敏恩后背的冷汗越渗越多，就在他几乎马上就要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被迫改口的瞬间，耳边终于响起裴峙的声音。

　　“开心得意？”

　　裴峙的声音很轻，但在此刻安静无比的走廊中却已经足够大。

　　“明明是令人厌恶恶心。”

　　方敏恩终于放松下来。

　　他恶意地弯起嘴角，在裴峙的注视中冲他眨眨眼睛，然后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落到电梯里从打开轿厢门开始便始终沉默不语，面无表情的男人身上。

　　“蔺四，这下你可听清楚了吧？”

　　那声曾被他忽视的声响于是终于变得鲜明起来。

　　裴峙的思绪仿佛跟着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的消失而在瞬间彻底滞住了。

　　他的身体在这一刻似乎完全消失了，只剩下灵魂被长钉钉在了木架上，既吐不出半个字，也无法转头去看身后。只能僵硬可笑地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方敏恩向他投来恶意又轻蔑的笑。

　　被蔺宋文听见了。

　　裴峙缓慢地低垂下脑袋，眼球在眼眶里不安又痛苦地颤动。

　　那又怎样呢？这不是更好吗？你明明当面也要说给他听的。

　　下一秒，心脏处却在剧痛中泛起锐利又夸张的快意。

　　他在内心这样神经质的拉扯中，终于听见男人的声音。

　　低沉的，带着笑意的，毫不在意的。

　　“听见什么？”

　　居高临下地盯着眼前低垂着脑袋的身影，蔺宋文的脸色在头顶亮得有些过了头的灯光里显出无比的狰狞，声音却柔和得十分诡异。

　　“我刚刚才到，什么也没有听见。”

　　手指猛地一颤，裴峙的灵魂骤然回落。

　　而不远处，方敏恩的脸色彻底变得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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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

　　恭喜小方再次落败…………

　　

 

第107章 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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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

　　直到身后再响起男人的声音，裴峙才终于彻底回神。

　　他没有心情再去看不远处的方敏恩此刻是什么表情，而是依言转身，像个没多少神智的提线木偶人一般脚步缓慢地朝电梯里走去。

　　轿厢门在身后缓缓关闭，空间里只剩下他和蔺宋文两人。

　　电梯里，一前一后站着的两人皆沉默不语，随着电梯下行，密闭的空间里氧气仿佛也逐渐变得稀薄，给人无比的窒息感。

　　盯着显示屏上不断变化的楼层数，裴峙安静地发着呆。

　　蔺宋文是真的没有听见吗？

　　他微微抬眼，看见光亮干净的轿厢壁里，男人微闭着双眼靠住身后的冰冷内壁，脸上的神色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裴峙收回目光，想，还是其实他全部听见了，是故意那样说的，但他为什么要那么说呢？

　　对于前者不确定，对于后者想不通，所以在之后的两分钟里，裴峙一直在等着蔺宋文主动说话，给他解惑。

　　可直到电梯到达负一楼，紧闭的轿厢门在面前重新打开，裴峙也没得到答案。

　　管家的车仍停在原地，透过大开的车窗，他看见对方注意到动静，正侧头向他们看来。

　　不欲再和蔺宋文单独待在一起，见状裴峙本能地就要往那里走，却只迈了一步就被一股重大阻力阻住了脚步。

　　他惊愕地回头，只来得及和男人居高临下投来的目光对视一瞬就被拖住手腕扯到了怀里，然后天旋地转，目光颠倒。

　　蔺宋文把他扛在了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