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祝挣扎起来:“你放开……朕要、咳咳……”
眼睛!眼睛要瞎了!!!
但宗策却将他抱得更加紧了。
感受到怀中人的抗拒和厌恶,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一颤,终于再一次清楚地认知到,破镜难重圆,他们也再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一路上的言笑殷殷,不过都是假象罢了。
只是他自作多情,自以为是,自欺欺人,还妄想着那人顾念着旧情,对他仍像从前那样……
早知道,昨日自己就该多抱他一会儿的。
至少那时候,他还不会遭到嫌恶。
宗策终于松开了手,看着殷祝逃一样地跌跌撞撞走到河边,撩起水清洗起来,干燥的唇嚅动了两下,还是未能发出丝毫声音。
原来就连触碰自己,他都竟已经嫌脏了吗?
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宗策听着柴火堆噼啪燃烧的声响,抬起手,看到了虎口上那浅淡的咬痕。
不要再奢求了,他想。
就像这逐渐淡去的伤疤一样,想留下的,终究是徒劳一场。
失去的,没有的,都不会再回来了。
殷祝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怒气冲冲地走回了火堆旁,发现他干爹正盘膝坐在边上,盯着自己的手发呆,那模样叫他莫名想起了从前街上见过的鳏夫,孤单又落寞。
他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问道:“熟了没?”
宗策恍惚着低声道:“没……”
殷祝心道烤个鸡蛋这么慢吗,干脆也学着他干爹的样子,盘膝坐下,两手按在腿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火堆。
他其实很想知道,唐颂所说的“人证物证具在”究竟是什么,而且现在一闲下来,就是抓耳挠腮地想。
直接问宗策当然是一种办法,殷祝也有自信他干爹不会对他隐瞒,但可能是古往今来各种鸟兽藏走狗烹的结局,让皇帝身边的近臣不免都患上了被害妄想症,殷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等下派人先查清楚了唐颂手上的证据是怎么一回事,再从长计议。
假的就当真的闹大,真的就当假的销毁。
反正唐颂那小老儿,甭想借此给他干爹定罪——什么,说他偏心?就问这世上哪个正常人的心是居中长的吧!
他不偏心宗策,偏心谁去?
他干爹为国征战爱民如子,不过是犯了点小小的原则性错误,当事人都不计较,谁还敢计较?
就算要惩治,那上的也该是家法!
殷祝决定罚他干爹连吃三个鸡蛋,然后回去后不许吃晚饭。
又耐心等了一会儿。
殷祝闻着那隐约的焦糊味,虽然觉得有些离谱,但还是选择相信他干爹的判断。
他一直观察着宗策脸上的表情,他干爹的目光落在那火堆上,像是在精准把控着火候的大厨,瞳孔中倒映着摇曳的明亮火光,模样一看就是十分可靠。
但空气中弥漫着的焦糊味却越来越重,越来越浓。
“是不是熟了?”最后殷祝终于忍不住了,又出声问了一遍
都快二十来分钟了,就算烤的是恐龙蛋,也该熟了吧?
宗策猛地回过神来。
“……陛下,回去找大厨吧。”
殷祝:“…………”
真是白瞎了。
但为了不浪费,他们还是默默地吃完了这几个烤糊的鸡蛋。
殷祝吃的满嘴都是焦糊味,再看他干爹的表情,吃个鸡蛋吃出了苦大仇深的感觉,跟下一秒就要被送上刑场似的。
他打了个嗝,仰头望着天空中的蓝天白云,心想,有山有水有八卦,有戏有蛋有野炊。
这趟真不白来啊。
第98章
旷工一时爽,赶工悔断肠。
殷祝现在就处于这样的阶段。
要说从前按部就班,每天早七晚九地批阅奏折,还勉强能赶在他干爹从外面回来前躺在床上装睡,从外面逛了一圈回来,现在的他,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批不完,根本批不完。
这种绝望,就和高三生请了半天假,回学校却发现桌上堆了十几张卷子一样,有种活人微死的感觉。
要调查唐颂手里的证据,普通的眼线和探子根本做不到,想也知道这小老儿肯定把这么关键的东西看得死紧,所以只能从他身边亲近的人和下属入手。
殷祝还没想出一个合理的办法呢,眼看着时辰就快到宗策回来的点了,手头又堆着一堆还没批完的奏折,顿时唉声叹气地发起愁来。
这些要是不处理完,等明天新的一来,事儿就更多了。
想想都觉得头大。
最后殷祝咬咬牙,还是决定对自己狠一把,别把任务拖到明天,便对苏成德吩咐道:“等宗策回来,你告诉他,今晚朕要去稽查城中粮草,就在边上找个地方就寝,他就不必等朕了。”
“是。”
然后殷祝就乐颠颠地抱着奏折,来到了宋千帆居住的地方。
“宋爱卿啊,朕几日不见你,可是想念得狠呐!”他握着宋千帆的手,使劲儿上下摇了摇,又探头看了看他身后桌案上可有摆着公务,在发现数量不比自己少多少之后,顿时有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激动,“来来来,咱们君臣二人,今晚当秉烛夜谈!”
宋千帆:“…………”他并不想与陛下秉烛夜谈。
但没办法,殷祝人都已经上门了,身为臣子,总不好再把人轰出去,宋千帆也没这个胆子。只好僵硬着笑了笑:“陛下为国事操劳,臣自愧不如。但不知宗将军在何处?”
“他忙他的,朕忙朕的,有什么关系。”
殷祝大手一挥,毫不客气地绕过桌案,一屁股坐在了主座上。宋千帆叹了口气,又叫人搬了新的桌案和椅子摆在旁边,自己动手,把那堆待批的公文抱了过来。
等到夜幕降临,室内烛光明亮,殷祝揉着酸痛的腕子,抬起头看着宋千帆仍全神贯注执笔批阅的模样,不禁有种和大学同学一起上晚自习的既视感。
……除此之外,还有点儿苦命。
“宋爱卿。”他冷不丁出声喊道。
宋千帆笔杆一抖,纸上顿时多出了一大团墨迹。
他深吸一口气,哀怨道:“陛下,您可知人吓人也会吓死人?臣胆子可小了,经不起您这么一吓。”
殷祝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溜达到他旁边,低头看了一眼,夸奖道:“好字啊,颇有风骨,有大家风范。”
宋千帆用手帕吸干纸上的墨迹,面无表情道:“陛下不必夸奖臣,有话便直说吧。”
恃宠而骄。
殷祝的脑海中闪过这四个字,心想他干爹可从来不会这样,在他面前一贯克制守节。
不过有时候也克制过头了。
殷祝时常感觉他干爹心里憋着很多话,但最后蹦出来的却只有几个字,不好不好,憋久了也容易伤身。
说起伤身……
宋千帆眼睁睁看到殷祝站在自己旁边,目光似乎是盯在纸面上,可仔细观察,眼神却又是涣散的,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神情时而困惑,时而发愁,时而深思,时而脸颊还微微泛红。
他被弄得坐立不安,写也不是不写也不是,浑身上下像是有蚂蚁在爬。
看着门口的夜色,宋千帆几乎望眼欲穿——
宗将军,快快来把陛下带走吧!
这位大神,也只有您能受用了!他实在招架不住啊!
然而这次让他失望了。
宗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直到深夜,都没有出现。
中途苏成德倒是来了一次,对殷祝道:“陛下,您让奴才给宗大人传的话,奴才带到了。”
殷祝这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不得不说,这大大地让宋千帆松了口气。闻言,他嗯了一声,按照惯性在奏折上批下几个字,忽然又反应过来,猛地抬首,紧张问道:“他可有说什么?”
宗策对他的身体一向看管得紧,殷祝可以不听归亭的,但他不能不听他干爹的,所以这段时间殷祝一直是痛并快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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