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叫那位大夏的君主太过贪心,不仅想打赢,还想着叫治下的那些贱民不反、不闹、甚至是过上和太平年代一样的好日子呢?
不苦一苦百姓,那代价,自然得由他自己来担着了。
格西又讽刺又怅然地想:
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一将功成万骨枯,王道宏图,千秋霸业,都是建在累累白骨之上的。
“这醒神香府上还有多少,全收起来送到我那里,”他收回思绪,语气冰冷地命令道,“一块也不许留。”
格西了解卢及,哪怕知道这东西有损寿命,对方也绝对会毫不在意地继续用。
因为本质上,他和那位大夏皇帝是同类人。
所以,就只能由他代劳了。
管家打了个寒颤,这边应下,那边就赶紧叫人去安排了。
“兄长。”
一道柔和女声从身后响起,格西转身,看到亭亭站在廊下,一身素裙的妇人,脸上的笑容立刻真切了几分。
“怎么今日有空出宫来找我了,雪罗?”
他亲昵地唤着妹妹的闺名,大步走出书斋,等看到妹妹头上绑发的布条,又皱眉道:“宫中那么多珠宝首饰,怎么就戴这个出来?”
“亡国公主,本就该素面朝天,为国戴孝,”雪罗轻声道,“从前穿金戴银,强颜欢笑,不过是因为陛下喜欢罢了。”
格西猛地停下脚步,在她面前站定。
“可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他的语气森寒,“如今你我兄妹二人总算是在这片地盘上立稳了脚跟,你不必担心任何人,若是有人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你告诉我,我替你拔了他的舌头!”
雪罗摇了摇头。
“没有人,”她垂眸道,“虽说小妹就算说了,兄长大约也会继续当耳旁风,但人活一世,还是尽量少造杀孽吧。”
她乞求地望着格西,捧起手中的茶盒:“兄长要的茶,我带来了,今日我们就与卢先生坦白赔罪可好?兄长也说了,这里我们已经不用担心任何人了,为何还要把卢先生一直蒙在鼓里?”
“你我兄妹之间,情深义重,可卢先生对他的妹妹也是啊!甚至不惜为此背离故国,远赴千里来到屹国寻找亲人,却不知他的妹妹,早就已经……”
“住口!”
格西脸色铁青。
但他看着妹妹,终究没有再说什么重话,只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偏过身去,不与她那双盈盈含泪的眼眸对视。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硬邦邦地说,“我会告诉他的,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雪罗红着眼睛道:“十年前,你就是这么说的。”
“那是因为十年前我算了一卦,成也卢,败也卢,如今看来,果真如此。”格西说,“神机之威,犹如天神降世,这世上唯有卢先生能窥得天机,相比之下,宗家小儿不过是凡人与日月争辉。”
“可明明大夏在神机方面要胜过我们……”雪罗一顿,惊诧道,“难道说,卢先生已经把那第七张图纸绘制出来了?”
格西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你以为,我今日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他?”
他言辞犀利道:“若屹国覆灭,我好不容易谋划得到的这一切,都将化为乌有,届时,你我别说过上从前那衣不果腹的日子了,估计连性命都难保。”
雪罗无声垂泪。
半晌,她说:“可是兄长,我觉得我早该死了。早在父皇母后双双在我们面前倒下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死了……”
“正是因为我与你经历的相同的痛苦,所以我才发誓,无论如何,我都会带着你活下来!哪怕不择手段!”
格西咬紧牙关,猛地转身望向她:“而且,无论你再怎么愧疚懊悔,卢合她都已经死了!”
见妹妹脸色苍白,他闭了闭眼睛,稍稍缓和了些许语气:“雪罗,事到如今,为了我们的未来,屹国的未来,我们只能尽力隐瞒真相。别忘了,你已经有儿子了,他很快会成为屹国的下一任皇帝,你则是太后,我们都得为他考虑才是。”
说完这番话后,格西静静地看着妹妹,半晌,伸手想要抹去她脸颊上的泪水,但被雪罗躲开了。
他的手一僵,随后自嘲地笑了笑,语气平淡地说道:
“人死不能复生,你清醒一点。”
话音刚落,拐角处传来卢及的疑问声:“谁死了?”
两人身躯不约而同一颤,雪罗匆忙擦去脸颊上的泪水,侧身躲在格西身后不愿抬头,格西则有些勉强地笑道:“和妹妹拌嘴,卢先生见笑了。怎么今日回来得这么早?”
卢及:“不是你找我?”
“是,但我以为……算了,”格西抹了把脸,“给你带了些南夏的新茶,一起喝吧。”
卢及“喔”了一声,很短暂地笑了一下,五官僵硬得像是第一天组合在一起。
不过他一贯如此,周围人也看习惯了。
但他看向那茶叶的眼神倒是十分火热。
“那去茶室吧。”他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递给雪罗,劝说道,“这是舍妹绣的,不介意的话,拿去擦擦眼泪吧。别和你哥一般见识,他这人心肝坏,将来肯定是要下地狱的。”
格西:“…………”
雪罗神色复杂地接过帕子,轻声向他道了句谢。
卢及见格西老盯着自己,又警惕道:“我图纸还没画完呢,这是最复杂的一张,可跟先前给你的不一样。还有啊,等工坊完工之后,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知道。到时候,一定让卢先生扬名天下。”
格西的笑容自然了许多,还抬起手,彬彬有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让卢及先行。
卢及抬脚刚走了两步,就又被他喊住了。
格西抱臂道:“卢先生,这可是在你自己家。”
卢及:“怎么了?”
格西指了指他的反方向:“茶室,在这边。”
“…………”
第83章
“赵兄,算算看,咱们离新都有几日了?”
“这……恐怕得有个十来天了吧。”
“唉!”
孤灯下,两个大男人以茶代酒,相对无言。
初来此地时,柳显很瞧不上这个姓赵的。
官职没他大,家世没他高,长得五大三粗,还是个北归人。
刚认识不过几日,便口口声声说什么,要像那位孙大人一样,将来在朝堂立稳脚跟,半点城府都无的大老粗一个,一看就知道将来在官场上没什么发展。
可在这儿待久了,眼看着自那次袭营后,连陛下的一次面都没见着,柳显就开始坐不住了。
往日不管怎么说,好歹早朝上还能与陛下有一面之缘,现在战事焦灼,早朝没了,陛下每日都不见踪影,只在紧要时刻召集将领们进帐讨论战术。
他们这些从新都过来的“幸运儿”,倒成了一群无所事事的帮闲了。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柳显忽然下定决心,“赵兄,明日我准备进谏陛下,你可要同去?”
这姓赵的大汉茫然道:“你要谏什么?”
柳显朝着主帐的方向拱了拱手:“自然是破敌良策。”
“就你?”
赵姓官员脱口而出,等看到柳显不愉的脸色后,这才反应过来,立马改口:“柳兄,不是我不信你,只是你我毕竟是文臣,兵书也没读过几本,就连宗大人都说了事缓则圆,直到如今,只能徐徐图之,你能有什么破敌良策?”
柳显瞧他模样,明显是不信自己,也不生气,只是哼笑一声:“看来赵兄是不愿与我同去了,也罢,那在下便不叨扰了。”
他本想拉一个垫背的,但这姓赵的也不靠谱,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径直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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