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管家……”纪望秋开口,闷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
戚缈盯着他微红的脸:“你发烧了。”
应该是昨天穿太少着凉了,纪望秋笑了下:“是啊,我活该的。”
戚缈没说什么,转身去拿体温计,又忙前忙后联系家庭医生、帮纪望秋向导员请假、让厨子做营养早餐,等一切安顿下来,他守在床边琢磨这会该回学校上课还是留在这里陪纪望秋时,蜷在被子里的人睁开眼:“我哥说行桨遇上了点困难。”
戚缈握紧手机,像是这样就能把偷偷放进收藏夹的网址掩在手心。
“据说现在有人愿意帮行桨渡过难关,我哥计划约对方出来见面细谈,还说要带上我,那套定制的衣服原来就是为了陪他面谈准备的。”纪望秋向戚缈倾诉着,“以往公司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顶多在举办晚宴什么的凑个乐子,也不知道这次干嘛非要捎带上我,还数落我这头发不合礼节。”
“对方是什么身份?”戚缈问。
“不知道。”纪望秋似乎也不关心,“其实我没想跟我哥吵架的,我知道他很辛苦。”
跟纪明越不太相熟,戚缈对此无法做出评价,只好保持沉默。
纪望秋挨着枕头闭上眼:“你去上课吧。”
考虑到要帮纪望秋做课堂笔记,最后戚缈还是决定回学校上课,临走前掏了掏衣兜,没忍住往里面添补了几颗椰子糖,不明缘由地,他总觉得揣着这几个糖果,心里就踏实一些。
纪望秋一连请了三天假,戚缈便形影单只地上了三天课,借着在学校食堂吃过晚饭再回去的借口,每天放学都雷打不动绕到静晖路13号等上一刻钟,但都没再遇见过那辆改装抢眼的车子。
狭窄的老街里,那个被赋予独属编号的车位始终空着,而他的手机静悄悄的,或许那位不知姓名的男士跟不记得他们的第一面一样,也忘了思考所谓的不破坏秩序的方法。
剥了颗糖含嘴里,戚缈驱车离开,只能放任这桩人情持续性地压在心头。
周五这天没课,但由于手里有份庄教授前几天布置下来的作业,今天是上交的最后期限,戚缈还得额外跑一趟学校,意外的是纪望秋在请假的日子里也独立完成了这份作业。
“别这么看我啊小管家。”纪望秋病好后又恢复成生龙活虎的样子,正坐在飘窗上研究新买的电吉他,“主要是怕庄教授记仇给我哥打小报告,那我不成腹背受敌了嘛。”
“纪先生暂时应该没空管这些,”戚缈翻了翻纪望秋的作业确认没漏题,跟自己的那份叠一起塞书包里,“他有两天没回来了。”
纪望秋静了会,埋头继续给吉他贴贴纸:“我决定陪他去商谈了。”
戚缈一愣:“什么时候?”
“下周一晚上吧,估计。”
“那你……”戚缈看着纪望秋的发顶,今天没有阳光,那抹浅粉似乎变得没那么明媚,“会把头发染回来吗?”
“染个鬼。”纪望秋一副能答应他哥就很给面子的态度,“粉红也是红,就当助力他鸿运当头了。”
开车回学校的路上,戚缈脑中不断循环着纪望秋恣意任性的回答,换作他自己,大概只会唯命是从。
转而又想,他没有那样的身世,本就不必要多余做选择。
停车场跟办公楼有段距离,戚缈下车后走到半途才察觉远处的天边压了层乌云。出门前没看气象预报,今日是否降雨还未知,他抓着书包带子忖度了下,交个作业不会耽误太久,省得回车上拿伞了。
庄意泓的办公室门留了道缝,戚缈轻叩两下,得到回应后推门进去,直线朝办公桌的方向走,边低头拽过背后的书包:“庄教授,我过来交作业……”
办公桌上的书籍和文件夹一向撂得比台式电脑还高,戚缈走近了才发现被遮挡在后的座位是空的,他登时收住尾音,掏出作业的手也顿在半空。
“这里。”
身后传来庄意泓带笑的提醒,戚缈回过头,对方正跷腿坐在门边的沙发上,沙发另一端穿石墨色长风衣的男人则欠身端过茶几上的杯子,如果戚缈没看错,他应该是在借喝茶的动作掩下嘴边很淡的一丝笑意。
很顾人感受的行为,戚缈却倍感难堪,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出糗都碰巧是在这个人面前。
“作业放桌面就行。”庄意泓指了指办公桌,刚好来电铃响,他摸出手机朝边上的人示意了下,接起电话就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一时寂静,戚缈搁下作业,指甲无意识地剐蹭两下书包带子,想了想还是挪到沙发旁。
思及面前人可能也是本校教职员,戚缈甚至带上了尊称:“先生,您怎么不联系我?”
每次都会被戚缈的措词惊诧到,蒋鸷看着他一身卫衣牛仔裤、书包背得端正十足好好学生的打扮,视线从戚缈捧着的手机移到他神情恳切的脸上,问:“你一直在等我电话?”
第4章
没发觉自己表达的失当,戚缈语速飞快道:“那晚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你……”
半掩的门忽被人从外推开,庄意泓结束通话回来,戚缈及时住嘴,没说完的“是不是忘掉了我欠的停车费”就那样哽在喉间不上不下,憋得他直难受。
迅速抽离放在蒋鸷脸上的目光,又后退一大步,戚缈拉开与蒋鸷之间的距离,确保庄意泓不会疑惑他们为何会认识,进而随口问起原因并牵连到纪望秋身上,以眼线的身份向纪望秋他哥打小报告——
站在自家小少爷的角度,戚缈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得足够妥帖,幸而庄意泓也没起任何疑心,冲他抬抬下巴:“还有事吗?”
戚缈面色如常:“我连带纪望秋的作业也一块交了。”
“他的病好点没有?”
“应该下周就能回来上课。”戚缈说,“庄教授,我先回去了。”
办公室门阖上的声音很轻,庄意泓随手拿起桌上的两份作业翻了翻:“你把我学生怎么了。”
“一些正经的私事。”蒋鸷给自己添茶,口吻平淡道,“为人师表,思想别那么龌龊。”
“别告诉我是他单方面对你有意思。”
蒋鸷掀起一眼:“看得出庄教授行为解读能力的薄弱了。”
“我看也是。”庄意泓笑笑,清楚蒋鸷绝不在不想深入的话题上多费口舌,“戚缈这人好像只爱搞学业,别的学生差一分及格我都不会心慈手软,倒是他的高分我打得不假思索。”
“给分这么吝啬,不会连纪总的弟弟也不放过吧。”
“这叫严格。”庄意泓纠正,“说起来,你跟我师弟聊过没有?”
庄意泓和纪明越只相差两岁,读大学时是同门师兄弟,这次纪明越刚接任他爹的位置就要面对行桨出现的大难题,还是玩风投的蒋鸷在饭局时随口谈及行桨创立几十年来面临的鲜见低潮,庄意泓才冒出为双方搭桥的想法。
“还没,这几天腾不出时间。”说着这话的蒋鸷姿态悠闲地捏着茶杯转了转,“约了下周见,不过执锐很少谈这么成熟的上市企业,也不知道能不能入纪总的眼。”
窗外天色骤暗,紧跟着一记不远不近的闷雷,蒋鸷不久留了,拍了下庄意泓的后肩起身:“有空再聊,去改你得意门生的作业吧。”
“才坐了多久,怀疑你是故意上门来糟蹋我茶叶的。”
蒋鸷拿过一旁的伞,毫无留恋道:“以防到饭点又害你破费请我吃食堂。”
这场雨早有预兆,却仍是来得很急,仅仅滚了道雷声,楼道窗户就迅速被细密的雨水冲刷掉外景的轮廓。
蒋鸷推开办公楼主入口的大门,还没看清雨势,先注意到檐廊下背对大门站立的人影,两手抄着卫衣口袋没做别的事,像是在认真地等谁。
随即门开时与室内对流的风指引他回头,四目相对间,戚缈直了直腰板,将含在舌尖还没融化的椰子糖顶到腮帮,想想不太合适,又嘎嘣一下咬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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