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戚缈先收了话头。
“白天我不是去公司了么,蒋生带队过来谈判了,我哥让我坐一旁学着点,我能不知道他打什么算盘嘛。”纪望秋说,“他们开完会后,我当我哥的面约蒋生今晚吃宵夜了。”
“啊。”戚缈脑子有一瞬的宕机,被课间教室乱糟糟的杂音啃咬着脑神经。
“我只是落实一下跟我哥的约定,没想到蒋生很爽快答应了,我以为他这种端惯架子的压根不会允许让自己沾一股夜市摊味儿!”
不是的,戚缈在心里反驳,蒋鸷根本不摆架子,连均价两毛钱一颗的椰子糖也会吃得津津有味,他亲手喂的,不会出错。
嘴上却问:“所以你是为了照顾他高贵的鼻子才喷了香水吗?”
“不啊,难道我要生无可恋地上完晚课后还要守着夜市摊听他讲‘早上大跌要加仓’吗,他直接当我大爹得了。”纪望秋低下声来,漫上丝娇羞气,“其实我还约了秦落廷啦。”
戚缈无法理解地睁大眼:“你要放蒋生鸽子吗?”
“不是有你吗,小管家。”纪望秋将下巴搁戚缈肘弯上,撩眼一副可怜样,“你一定也不忍看高贵的蒋生落单,没了你谁来当我跟落廷哥的爱情保安。”
这时手机贴着桌面振动,戚缈眼尾扫过去,亮起的屏幕上“Z”问他“想好没有”,估摸是看他沉默许久。
纪望秋以为他撇脑袋是不乐意,胳膊都往他腰上箍:“好不好嘛,我哥老是限制我跟秦落廷见面,我唯有出此良策,你跟蒋生共探时事,我和秦落廷瞒天过海,简直两全其美。”
戚缈被香水味裹挟得大脑晕乎,问:“你去见秦落廷都会搞这么香吗……”
“搞啊,”纪望秋卡壳一秒,改口道,“去见重要的人是这样的。”
戚缈只听进了后半句,他抱着书包回想上次夜会蒋鸷时穿的睡衣棉拖,不知道蒋鸷会不会以为他在他心里不重要。
铃声吞没一室吵嚷,纪望秋得到戚缈的应允便心满意足松开缠人的双臂,戚缈拿起手机,回复:今晚可以吗?
周围就像设有信号屏蔽器,他又是课后才接收到蒋鸷的消息:你准备好的话,那就可以。
按纪望秋说的,蒋鸷九点半会来校西门接,而纪望秋早在临下课五分钟就从东门金蝉脱壳。
戚缈也变得疑神疑鬼,灯影绰绰中瞧谁都像纪明越派来监察的眼线,边谨慎甄别边忍不住提起步速,观念作祟,不想让人等他太久。
熟悉的轿跑停在斜对面打烊的咖啡厅门前,夜里的一点橘红火光尤为显眼,戚缈定了定眼,小跑过去,那点橘红就从蒋鸷指间落下来。
相迭的双腿站直,蒋鸷隔着弥散的白雾冲他笑了下:“站那么远干嘛,过来点。”
戚缈就走上前,两步之遥时被蒋鸷勾住书包肩带一捞,剩余的距离骤减。
“怕冷吗,手揣得那么紧。”
其实步入三月天后气温就显有回升,晚上只披个棉外套就足够保暖,只不过戚缈课间时捻了把纪望秋沾了香水的耳根,他担心不揣好手的话指腹那点诱人的香味很快就消散风中。
但蒋鸷这样点他,他就默认这是对方看不顺眼的行为,于是把手拔出来。
结果蒋鸷松开勾他书包带的手,指尖长眼似的,轻巧地从他兜里夹出颗椰子糖,在他眼前一晃,亲自剥去糖纸衔进嘴里,转而将烟头摁熄在街边的垃圾箱上。
“纪少爷今晚过不来了,他……”戚缈为纪望秋扯了个不落人口舌的理由,“他临时被老师喊去修改报告,让我来替他一下。”
蒋鸷含着甜糖,连出口的话也善解人意:“知道了。”
又问他:“饿不饿?”
戚缈一晚上的连堂课都在肖想着蛋糕,现在看着蒋鸷质感高级的西装面料,想到它沾染夜市摊的味道就感到践踏,便自觉将那点嘴馋的心思压下去:“不饿。”
“戚缈,我下午才盯过盘,观察力还保持在警觉状态。”蒋鸷再问一遍,“饿不饿?”
戚缈的周全考虑没得到认可,他只好说实话:“我想吃小蛋糕。”
蒋鸷这才拉开副驾门让他进去,戚缈卸下书包,稳稳地环在臂弯里。
不懂纪望秋怎么会觉得蒋鸷死板,戚缈倒认为这人面面具圆,只是关心都很无声无息,比如车里的温度会调节到令人舒适的档位,看他开手机就捻亮星空顶柔光。
“储物箱里有薯片,”蒋鸷注意到戚缈把书包揽得紧,猜他想捂住胃部的抗议,“上次的吃完没有?”
戚缈想撒谎,思及蒋鸷敏锐的洞察力还是放弃了:“还剩小半包。”
真话没说全,其实不止小半包,他每晚只克制着啃两三片,吃完赶紧去洗漱,省得食欲压不住。
蒋鸷给的东西,他总想保留得久一些,因为摸不准拥有的期限终点落在何时。
深藏于懵懂内敛表面下的涌流不是那么轻易被琢磨透,蒋鸷只当戚缈连一包零食都不敢在纪家露眼,轻叹道:“你啊。”
口吻是少有的长辈式包容。
戚缈说的小蛋糕是那种旧街区西饼屋才做的老式纸杯蛋糕,正赶上人家收工清库存,蒋鸷让把剩余的给装起来了。
店里没设座位,蒋鸷就降一线窗缝,不介意戚缈在车里吃,同时将时速控在四十公里内,确保灌进车厢的风不会很猛。
“吃得比上次酒店提供的还香。”蒋鸷掠一眼副驾,评价道。
戚缈道:“这种不加任何点缀的才最好吃呢,我记得小时候经常有人给我做,刚出炉的热乎又暄软,吃不厌倦。”
像是无意识提起的事情,蒋鸷盯路况的双目偏了偏:“谁?”
后视镜里,戚缈的目光斜向上扬了扬,沉思的模样,然后他抚了下后颈,说:“不记得了,可能是小学时的儿童节自助吧。”
蒋鸷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动了动,没说话。
“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啊,”戚缈双手捧着蛋糕吃得很小心,以防碎屑落在车上,“我答应过请你吃蛋糕,想了想还是自己做的最好控制甜度。”
“十月,远得很。”蒋鸷说,“不能你生日做么,有盼头得多。”
下个月就是戚缈生日,不说别人,他自己也时常忘记,所以蒋鸷的话让他顿感意外,鼓着一边腮帮抬头:“你怎么知道?”
“不是你说吗,我查你很深。”
“哦,”戚缈点点头,“对。”
一袋蛋糕去了仨,袋口扎紧时窸窣作响,蒋鸷思忖着戚缈该攒够力气了,正好他也游足了车河,适时把选择权抛向对方:“你说的那件事,打算到哪里做。”
戚缈坐正了点,仿佛这件事对他来说意义重大,他也确实在那晚之后深思熟虑过。
白昙渡口太偏,他不好意思让蒋鸷专门绕路:“江畔可以吗?那里人少,你也舒心点。”
“不是因为你怕上头条?”蒋鸷嘴角凝一点笑,随即否决,“户外不行。”
戚缈庆幸自己早有预料,马上搬出备用选项:“开房也可以的。”
保持一路稳速的车子在这时不受控地晃了晃,蒋鸷微蹙眉,路灯光和星空顶光都洒在戚缈眉间眸心,一副坦荡神情,他却不由猜疑这个人是否无时无刻都做足无私奉献的准备:“你把我当什么人?”
戚缈没料到用心酌量的两个方案都被否定,当场哑然,良晌才剐蹭着书包说:“你定吧蒋生,都依你的。”
蒋鸷便没说再什么,升起窗玻璃,给油连超两辆慢腾腾挪动的前车。
白昙市中心段宅区金光流转,人车分流,驶入地库时戚缈还在为自己被否定的两个想法而沮丧,怀中蓦地一空,他被蒋鸷拎走了书包,跟在后头进入电梯才反应过来,蒋鸷这是把他带到了常居的房产里。
布料粗糙的杂牌书包提在蒋鸷手里显得很不合衬,戚缈伸手要回来:“我自己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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