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缈发现看似分斤掰两的蒋鸷其实提的要求都很容易满足,不外乎走走江畔、逛逛超市,引申下来能构建成一套独属于蒋鸷的安抚体系。
临走前戚缈不死心地回头看了看卡座桌底,那片地板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蒋鸷一手勾着提袋握住伞,腾出另一只手拉着门把问他丢了什么,他摇摇头,快步追到蒋鸷跟前伸手:“我帮你拿吧。”
“现在又不是只为纪家服务的时候了?”
“……”戚缈又感觉这套安抚体系完善起来还是有点难度,“你说在你这里,我是独立于纪家之外的。”
他说这些时很是坦然,笃定以蒋鸷的观点为依据,和对方相处就能尽可能减少失误,却没意识过来蒋鸷的想法是以他为始发点,他遵循起来反而有点恃宠而骄的意味。
彼此理解都微有偏差,但蒋鸷还是乐见其成,把打包的咖啡递给他:“拿去对庄教授圆咖啡瘾的谎。”
戚缈惊奇道:“什么时候点的?”
大概他不清楚自己站在明净的光线下时,浅琥珀的瞳仁掀起眼波时多有蛊惑性,如若蒋鸷不是三番五次接触过戚缈才确定他的为人,都难去分解这当中的真假成分。
“在你说不用的时候。”蒋鸷说。
戚缈顿时语塞,暗忖怎么安抚体系还没建模就处处是碰壁。
“但庄教授说得有道理,”到了超市,在糖饼专区前驻步,蒋鸷说,“烟瘾的确是不健康行为,我在想办法戒掉。”
从踏入超市的第一步开始,戚缈便抛却计算距离上课的剩余时分。
超市来来往往不乏经管学院的同校生,个别高年级的好似对蒋鸷早有见闻,他们上前问好,眼里有掩不住的钦慕,蒋鸷就礼节性地回以一笑,随后就侧身招呼戚缈跟上,否则耽误课堂。
他微微抬臂虚挥一下示意的时候,戚缈迷了神差点要伸手去回应,幸好隔着半米远,足够他即刻醒悟蜷紧手指。
可还是滋生出不曾有过的虚荣心,他苟活于高堂华屋,享用过锦肴好车,未有过一刻自鸣得意,因为深知那些永远不属于他。
而来自眼前人的纵容与眷注,似密雨浇灌于他这棵槁木,是他此刻在拥有。
心头的钟表无法兼顾,他不得不专一读取拥有的剩余秒数。
第18章
戚缈摘掉手表塞入衣兜,走过去站到蒋鸷身旁,不用他把话说得太明了,顺着他的视线就取下货架上的一包椰子糖:“你要试试用糖果满足口欲吗?”
蓝白色包装的老牌国货,是戚缈攥出体温后落入他怀的那一颗,也是低像素旧照中少年保留到最后的那一颗。
蒋鸷说:“你觉得可以的话,那就试试。”
“不是我戒烟啊蒋生。”戚缈弯了弯眼睛,平时哄惯了人,口吻总是带有一股无奈而温柔的宽纵,“只要这个够吗?”
“应该不够。”蒋鸷侧目看他的笑眼,“我不怎么买零嘴,不会选,你按你的口味帮我多挑几种。”
戚缈猜测蒋鸷是真的没有亲自买零食的经验,因为不管他拿什么,蒋鸷都颔首说“可以”。
“蛋黄夹心饼呢,咸香口感,很上瘾。”
“可以。”
“但也不能多吃的,会上火,得不偿失。”
“我口袋的空间也不允许我揣很多,”蒋鸷信步随在戚缈侧方,“要是你能随时跟在我身边,倒还方便得多。”
戚缈指了指自己很能装的卫衣兜:“这是把我当供货商的意思吗?”
“错了,”蒋鸷不跟戚缈沾上交易关系,“是私人保险箱,你给我看管全部财产。”
很平淡无波的语气,总让人难辨真假,戚缈低头看零食包装背面的配料表,边以蒋鸷为轴稳固着他的这套安抚体系:“蒋生,这好像也是恋人才能踏入的界线。”
良久没等到蒋鸷的回应,戚缈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抬头看去时,才发现蒋鸷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嘴角挂着抹笑:“好像是。”
看来体系的建立没探索错方向,戚缈很高兴,扬了扬手里的薯片:“要这个吗?”
“你认为好吃就买。”
“我没尝过,看纪少爷经常吃。”戚缈说完微怔,突然不太想在蒋鸷面前提起纪望秋了,他把薯片放回去,转过身给蒋鸷展示怀里的几包糖果和饼干,“要不先这样吧。”
“可以。”蒋鸷说。
结账的时候蒋鸷问:“你一直都爱往口袋里揣零食么。”
“只是个习惯,”戚缈埋头帮着收银员把东西装进购物袋,“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嘴馋,所以我买一包能放好久。”
“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戚缈回想了下,说:“不太记得了。”
不知是不是后衣领内没剪掉的衣服标签蹭得后颈的皮肤刺痒,戚缈无意识地抬手抓了下,提起袋子离开收银台。
过道窄,蒋鸷走在戚缈身后,有时也嫌这人穿衣风格太单一,拱起的兜帽将领下光景遮得严实,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盼来夏季。
返回学校时早就打过上课铃,戚缈跟着蒋鸷去车上拿衣服,蒋鸷从副驾拎出纸袋,转手将戚缈递给他的那袋零食塞进去。
“?”
“你们庄教授疑心重,省得他问起你买个咖啡怎么还脱衣服,掩饰一下。”蒋鸷冠冕堂皇,“就当一回我的私人保险箱,替我保管好,怎么样?”
戚缈左手拎着咖啡,右手提着纸袋,直觉自己被耍,又暗自纠正也许是错觉,因为蒋鸷并不让他感到难受。
正走神时,蒋鸷擒住他的手腕,把他往近前一拉,低声道:“年末执锐资本会举办一个闭门晚宴,届时行桨也在邀请名单上。你带好刚才买的糖,一颗就行,监控到我抽烟就来阻止我,可以做到吗?”
摘去手表的位置刚好被蒋鸷所掌控,如同戚缈所计算的分秒都被强行按下暂停,如无意外,他的眼睛是记录蒋鸷面容的最廉价镜头,假使不应承对方提出的一切友好条件,他都忧心对方会为此亏损。
“可以做到。”戚缈说。
“好。”蒋鸷赞许道,左手挪开挡在戚缈腿侧的长柄伞,仿佛方才没得到满意的答案,这把伞就会变成一道禁锢人的锁。
桎梏在戚缈左腕的锁也滞后一秒解开,蒋鸷放人离去,直到目光都困不住戚缈,他才上了车,拿起手机给方若竹发了条信息。
“他好像对小时候的事情没有印象了。”
方若竹立马打了电话过来,严谨道:“是没印象,还是不记得?”
前者是记忆模糊,后者是记忆缺失,蒋鸷当然明白:“一个意思。”
“确定吗?”方若竹仍是不敢置信。
蒋鸷搭着车门,抬眼望向教学楼方向:“他的眼睛不会说谎。”
“你派出去的人有没有消息?”
蒋鸷屈指捏了捏眉心:“那场火灾几乎无人生还,真实起因被人为掩盖,问题是现在这个人还躺在医院里,探视通道被全面封锁,事关项目斡旋阶段,我不能让他们强来。”
这次对面沉默了足有一分多钟,再说话时,方若竹语气迟疑:“你说……戚缈会不会是幸存者或目击者?”
这也是蒋鸷所猜测的,他将发烫的手机换到左掌,右手捻了下拇指指腹。
戚缈的卫衣袖口宽大,他刚才锁住戚缈的左腕时,不觉意探进去的大拇指碰到了小臂那道掉痂的浅疤,新长的皮肉微微凸起,不知道戚缈后颈区的皮肤会不会也是同样的触感。
手机留下的余温很快从指尖消散,蒋鸷搭着方向盘,眉峰下压时眼底陡现阴翳:“所以我不排除他的记忆被人为抹除的可能。”
挂线后将手机扔到中控台,他拽着方向盘打弯,片刻就驶出了学校大门。
蒋鸷提的年末是指农历年末,执锐资本利用年节前的时间举办创投圈的闭门晚宴,旨在高效撮合资源,为下年新项目发掘奠定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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