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擅自打开的木盒随手弃置在一边,罪魁祸首则一点没有心虚的模样。
“傅总,你以前好嫩啊。”
玩味的嗓音勾住了耳根。
没有什么好话。对从他已经有所预料。
傅晟神色不变地朝程朔那一侧踱步过去。
“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就放在床头。”
程朔看得不怎么仔细,这叠厚厚的照片纸仅仅摸着就能感受到与普通照片截然不同的手感。有几张照片里的傅晟穿着海军蓝的西装制服,胸前打着端正的领结,身边和他穿一样制服的男生们有着各国的面孔,都笑着闹着,冒着青春期男孩儿特有的爽朗。而傅晟呢,尽管顶着一张青涩了许多的少年面孔,但已经能够窥探到如今冷静倨傲的气质,比起现在更加外放。
除此之外,有在骑马的,在打网球的,划船的......丰富的背景,傅晟很少在照片中央,不过,却一直是焦点。
正随性地研究着,眼前突然压下一道影子,抽走了他手里的照片。
“干什么?”
程朔拧起眉,以为傅晟又要像之前那样发表几句‘没有教养’的批判,却见他只是很快的扫了几眼照片,半垂着的睫毛遮盖住了眼下的情绪。
“都是高中时候拍的了,没什么好看。”
沐浴露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暴露,程朔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交叉双手垫在了脑下,“要是咱们上一个高中,我肯定会和你打一架。”
傅晟坐在了床沿,气息入侵,让气氛有了一丝粘稠,“我不和人打架。”
“一次都没有过?”
“没有。”
程朔看起来有点失望地嘘了一声,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等傅晟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本能地扣住程朔带有攻击意味的锁喉将他反手压在了床上,回到了他们刚刚才有过的姿势,喘息稍微粗重,他盯着程朔蓄着玩味笑意的双眼,下滑,落在了开合的唇。
“这不是很会打吗?”
傅晟没有松开他,用一种陈述的口吻:“你以前一定是个麻烦。”
当然,现在也是。
“你是好学生,我们这种刺头最喜欢的就是找你们这种好学生的麻烦,”程朔轻轻笑了声,带着种别样的玩味,“不过,你以前看起来比现在可爱多了。”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他回以淡淡的讥讽。
“也比现在开心多了。”
傅晟的眼皮颤了颤。
过去几乎已经被遗忘的记忆又再次捡了起来,如果不是程朔,或许他一辈子都不会打开这间屋子,拉开这扇抽屉,看见这些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扔在这里的过去。
他以为他是无所谓的。在傅承海的期望下成为一个对方所满意的继承者,做着这个身份需要他做的事情,这才是‘傅晟’原本应该走的人生。
不被允许放肆,不被允许有情绪,至于爱情,则是最无足轻重的存在,最好永远地束之高阁。
但身体却在诉说,他分明享受这个过程。
享受对方的冒犯,享受粗鄙的行为与语言,享受看着落地窗前,他所亲手创造的美景。
“你以前怎么学过那么多东西,骑马,打球......上学的时候很闲吗?”
“不算,当时的课业对我来说不算很重,但除此之外,我还有很多别的东西要学,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傅晟语气淡然,约莫确实是那杯酒导致了微醺,少有的一次性说了很多话。他松开了桎梏着程朔的双手,不过依然靠得很近。
程朔眯了眯眼睛,“比如如何管理一个大公司?做一个人人喊打的控制狂?”
傅晟无声地笑了下,“差不多。”
“所以这就是你想送傅纭星出去的理由吗?让他成为下一个你?”
空气沉静了下来。
程朔好似没有察觉,继续开口。
“你有想过傅纭星知道这件事以后该怎么办吗?”
“什么怎么办?”
“别装傻。”
傅晟望着虚空某一点,良久,低沉地吐出一句烟雾般飘渺不定的话。似乎毫无重量,但正如盘旋的雾气,久久不散。
“傅纭星不是我亲弟弟。”
“不是你的......”程朔的声音像是被人从中切断,一下陷入了死寂。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就连身体上的不适都全给忽略掉,提高的声音有点变调,“你说什么?”
傅晟淡淡道:“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血缘......?”
程朔就像被雷劈中,一副听到了豪门秘辛的错愕表情,他支起上半身,也不去管滑落的被子,“这么说,你们是异父异母的兄弟?”
这叫什么狗血剧情?
程朔是彻底没了困劲。
“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送了过来,因为一些意外,家里很亏欠他,我也一直都把他当作亲弟弟管教,所以,有些时候会有点严厉。”
傅晟双眼半阖,看起来像是醉了,也像是清醒着,平常总是斯文地梳起来的头发松散地垂落在额前,显得有几分疲倦,房间一时静谧。
程朔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好像追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那他父母呢?不和他在一起吗?”
傅晟道:“他们都过世了。”
程朔一时间没了声音。
混乱的大脑这时联想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情节,譬如电视里,什么杀父仇人领养了主角,十八年后为父寻仇手刃养父,再或是什么上一辈的狗血多角恋......
许是看穿了程朔的异想天开,傅晟及时阻拦了他愈来愈不着边际的想象,“没有你想的那么离奇。”
“但这事情本身已经够离奇了。”
“或许吧。”傅晟的声音很淡,比起回答他,更像在同自己对话。
“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程朔实在不解,翻了个身看着傅晟匿在缭绕的光影中轮廓凌厉的侧脸,与照片上等比例地成长。他不懂傅晟,当然,也不想懂,没有这个必要,可是此刻对方却好像卸下了一块坚硬的外壳,大有要领他进去瞧一瞧的意思。
他更希望应该是自己会错了意。
“睡吧。”
傅晟垂下眼,给了一句毫不相干的回答,摸到墙壁上的开关。
‘啪嗒——’
陷入了黑暗。
第47章
尽管分开时并不十分愉快,程朔还是在一天后准时出现在了江庆大学。
靠在机车边,程朔抽了一根烟低头给任天晨发短信:你们在哪?
任天晨秒回:哥,你到哪里了?
程朔:门口。
任天晨:南门还是北门?
程朔张望了一圈四周,车来人往,全一股脑地往学校里面涌,门口还立着一面硕大的电子屏用红字轮番滚动校庆的信息,谁谁莅临演讲,有多少位杰出校友......阵仗好不盛大。回复:拉了电子横幅的那个门。
任天晨:那就是北门,你直走然后右转,再一直走就能看见宿舍的指示牌,我现在在后台走不开,傅哥应该在寝室里。
程朔有点意外:宿舍?
好一阵没有得到回信,程朔把抽完了的烟随手弹走,正想着要不要给傅纭星发短信,任天晨终于弹来了一条语音。
背景是很嘈杂的人声与脚步,伴随着拖动东西的刺耳噪音,扯着嗓子说话:“对啊,开学的时候每个人都得申请,但是他从来没来住过。这边太吵了,他说回去休息一会儿,我感觉他今天心情不怎么好,朔哥你......”
后面几个字被杂音吞没,听不清是‘安慰下他’,还是别的什么。程朔觉得他现在过去估计只会让傅纭星的心情更加不好。
看见任天晨发来宿舍的门牌号,程朔伸直了靠着机车的两条长腿,单手回了个‘好’。
男生宿舍楼这会儿瞧不见多少人影,估计都去提前做晚会的准备,程朔走上了五楼,找到对应的门牌敲了敲门,没有人应,于是试着推门进去,发现竟然没有上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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