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尔眼睁睁的看着阿弥亚被抬上担架,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染上的阿弥亚的鲜血。
这好像,是一场不会醒来的噩梦。
空气里是灰尘和血腥味的融合。
晋尔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抬脚就追上阿弥亚。
休文满眼都是不忍,在后面默默的看着晋尔狼狈的身影。
那一身西装都是口子、血、灰尘。
在他的印象里面,晋总永远都是有条不紊的,可以说是高高在上的,也可以说是运筹帷幄的。
总之,从来都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从来都没有如此仓皇失措、宛如一个即将失去一切的流浪者一样。
——
救护车内。
灯光刺眼而冰冷,机器的嗡鸣声和飞行器的震动交织在一起,仿佛在催促着时间的流逝。
阿弥亚躺在医护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他的生命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犹如风中残烛,破碎不堪,随时可能熄灭。
他的双腿已经废了,从膝盖下面都是一片血肉模糊,血迹在肮脏的裤腿上晕染开来,像一朵朵凋零的花。
在雷纳德伯爵府的那一场爆炸和崩塌当中,阿弥亚推开了晋尔,他自己的的双腿却被粉碎性压碎了。
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晋尔失魂落魄地陪在阿弥亚身边,释放自己的安抚信息素。
——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是聊胜于无吧。
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给阿弥亚做伤口的紧急处理,动作尽量轻柔,但飞行器的颠簸无法避免。
突然,一个急转弯,担架微微倾斜,阿弥亚的身体也随之晃动了一下。
或许是这一下撕扯到了阿弥亚的伤口,昏迷之中的阿弥亚的眉头猛地皱起,嘴唇微微颤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痛哼。
晋尔一惊,全神贯注的看着阿弥亚,目光几乎要凝成实质了。
“阿弥亚……?”
紧接着,阿弥亚的眼皮轻轻颤动了几下,竟缓缓睁开了。
那双眼睛原本黯淡无光,此刻却像是被什么力量唤醒,瞳孔微微收缩,视线在车厢内游离,最终定格在身边雄虫疲惫的脸庞上。
阿弥亚的眼神有些茫然,仿佛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还未完全分清现实与虚幻。
“阿弥亚?”一旁的晋尔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阿弥亚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只发出几声沙哑的气音。
“医生!阿弥亚醒了!”
晋尔惊喜道。
飞行器的气氛骤然波动起来,医护人员加快了动作,仪器上的数字跳动着,给阿弥亚送氧和输血。
阿弥亚的脸色依旧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那双曾经充满生机的眼睛此刻变得黯淡无光,却依旧死死地盯着晋尔,仿佛在用最后的力气确认雄虫的安全。
晋尔现在一点都不敢碰阿弥亚,阿弥亚浑身都是伤口,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了。
雄虫那双暗绿色的眼睛里露出浓烈的情绪,满载着难以言喻的哀伤与深切的心疼。
他的眼神拂过阿弥亚惨白脸庞,每一次凝视都像是想要将阿弥亚的模样深深镌刻在心底。
周围的一切喧嚣似乎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他们两人和这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小小空间。
雄虫眼中的哀伤如同夜幕下的海:
“阿弥亚,阿弥亚,求你,别丢下我……”
阿弥亚觉得,他很喜欢晋尔现在的目光——只是落在他身上,也只是注视着他。
如果能一直只看着他就好了……
阿弥亚的意识逐渐模糊,身体仿佛被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然而,在这濒临崩溃的边缘,他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些混乱的思绪——那些曾经追逐的权势、财富、社会地位,此刻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曾以为,拥有这些就能掌控一切,可现在,此时此刻,他才猛然意识到,那些东西不过是浮云,轻飘飘的,毫无重量。
真正重要的,是那些无法衡量的羁绊。
阿弥亚的视线渐渐模糊,眼前的晋尔仿佛被一层血色薄雾笼罩——那是他自己的血流进了眼睛里。
胸口起伏下,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好痛……
痛的几乎都不想呼吸了……
怎么会这么疼啊……
阿弥亚迷迷糊糊地,终于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坍塌发生的一瞬间,阿弥亚不管不顾地扑向了雄虫。
他曾经在这个地下室被关了那么久,他知道墙角的三角区相对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把雄虫推到了那个地方。
只要……晋尔能活下去……
当时,这个念头在阿弥亚的脑海中不断回响,像是一道执念,支撑着他所有的行动。
阿弥亚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晋尔必须活着,必须安全。
什么权势,什么财富,什么社会地位……在那一刻,统统都不重要了。
是啊,对于阿弥亚来说,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让步,又还有什么是不能让步的呢?
“滴答。”
“滴答。”
很轻微的水滴碎的声音。
凉凉的液体,那么哀伤又悲痛地落到了阿弥亚的耳边。
湿湿的。
什么?
阿弥亚茫然地抬头,却看到一向冷静沉着的晋尔,居然在他面前红了眼。
怎么回事,晋尔为了他,哭了?
这个认知确实足够震撼阿弥亚,一瞬间,就好像身上的疼痛也没有那么明显了。
对了…他记起来了……在坍塌到来之前,晋尔在地下室告诉过他,雄虫原来是爱自己的……
爱啊。
阿弥亚追求了一整年的、雄虫的爱意。
如今唾手可得。
不,阿弥亚已经得到了雄虫的爱了。
真好啊……
真好……
阿弥亚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发出一声微弱的气音。
他的眼神逐渐涣散,却依旧带着一丝执着的爱意,手里无意识地握着晋尔的那一枚墨翡扳指。
他嘶哑地说:
“像我这种家伙,死了就死了,可是……雄主要好好的活着……”
最后,阿弥亚眼神失焦了:
“雄主……请忘了我吧。”
声音轻得,像是一声沾血的叹息。
却震耳欲聋。
明明阿弥亚如此偏执,哪怕是痛也要死死的攥着——可他现在,居然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放手。
又或者是,学会了如何更温柔地去爱。
在雷纳德伯爵坍塌、钢筋贯穿他胸腔之后。
他十五岁那年,胸口留下的那个弹痕被这根钢筋重新贯穿。
好像昭示着命运兜兜转转。
到了此刻,终究会释怀。
阿弥亚的手指痉挛一般地微微一颤,那枚墨绿色的扳指从他沾血的掌心滑落,仿佛时间在那一刻被拉长。
扳指最终苦闷地撞击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叮”声,余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
玉石与地面相触。
碎掉了。
就这么碎在了几滴血水里。
第82章
第二医院。
急救室。
走廊惨白的灯光洒在冰冷的地板上, 映出晋尔那张表情苍白惶然的脸。
他愣愣地坐着,双手无力地垂在膝盖上,指尖微微颤抖, 眼神空洞,仿佛灵魂随着阿弥亚被推入急救室而一起被抽离, 只剩下一个躯壳站在那里。
阿弥亚被推进急救室时,腿部的伤突然大出血, 直接休克了,鲜血顺着边缘滴落在地板上,滴了一路。
止血剂一瓶接一瓶地送进去,却仿佛杯水车薪。
西瑞穿着病号服坐在晋尔身边——他还没出院呢, 就收到消息, 听说二殿下重伤, 他心里咯噔一下, 连忙过来了。
西瑞转头看向晋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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