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纾应当是……出事了。”
·
清晨燕纾再醒来后,原本的高烧已在药效下退去了不少。
樾为之见他心绪已逐渐平复了些许,忍不住又开口劝他留下来再修养两天,没想到才起了个头,面前的人便直接答应了下来。
“好啊。”
这回轮到樾为之怀疑了:“你就这么答应了,你要做什么?你又在想什么事,不许连我也瞒着……”
面前揽着被子的人被他这一连串的反应问的有些懵,过了几秒才慢慢笑了起来。
“我瞒你什么?不是你一直劝着让我再多留一段时间吗?怎么如今我真听你的话了,你反而不愿意了?”
“就是因为你太听话,我才觉得有问题。”
樾为之警惕开口,直接坐到床边凑到他近前:“你到底要干什么,小纾,你若是想要偷偷跑路,也必须得带上我——”
燕纾这回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带上你做什么?私奔啊?我可不想九渊误会。”
樾为之神情瞬间一凛:“谢镜泊想带你私奔?”
燕纾瞬间呛了一口气,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神情古怪地抬头望向他。
樾为之更加笃定了他自己的猜想。
“谢镜泊他疯了吗,他竟然敢——”
他撸起袖子直接便要冲出门,被燕纾忍无可忍地一把拦了下来。
“你给我回来——你胡乱想什么呢?”
燕纾捂唇咳了两声,有些无奈开口:“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偷偷跑,更不会和九渊……私奔。”
他拽着樾为之的手有些累了,一点点滑脱下来。
“昨晚九渊喝醉了,反复一直在跟我说,让我……不要抛弃他。”
他方才梦中几番惊醒,脑海中反反复复过的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反悔了。
燕纾胸口不自觉又有些发闷,抬手按了按,声音轻到几乎几不可闻:“左右最后那次无法避免……这次便先顺了他的意,就当做好好道个别吧。”
樾为之的神情也慢慢安静下来,听到最后几句话时,眉头又不自觉皱了起来。
“你……”
“而且我昨晚还想到了一些事,也还需要再和他商讨一下。”
燕纾吐出一口气,先一步打断他的话,忽然掀开被子便要下床。
“你去做什么?”
樾为之回过神,也顾不得那许多,一把伸手警惕将他拦住。
“我都说了我不会跑了。”
燕纾有些无奈抬起头:“我去谢镜泊那边一趟。”
“那个醒酒药的剂量是我给他下的,他现在肯定没醒,你过去也是白跑一趟……”
“谁说我白跑了?”
坐在床上的人慢悠悠抬起头:“这不刚好,过去陪他睡觉。”
樾为之一噎,眼眸瞬间瞪大:“你——”
“左右我在这里也睡不着,不如过去先等他醒来,免得他看到我不在……白白着急。”燕纾捂唇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开口。
樾为之木然站在原地,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他看着燕纾已慢慢往门口走去,深吸一口气,再次上前将人拦住:“那你把你那个玉坠给我。”
下一秒,“啪”的一声脆响,樾为之神色扭曲地收回手,咬牙看向面前施施然站着的人:“你打我做什么?”
“你要谢镜泊送我的东西做什么?”燕纾似笑非笑地抬眼,樾为之一口气差点又噎过去。
“谁要谢镜泊送你的东西——我是要它做抵押。”樾为之咬牙。
他看着面前的人了然地挑了挑眉,却是一口断然拒绝:“不行,我舍不得。”
“我答应你,我若要走,一定带上你。”
燕纾被缠的不厌其烦,终于没忍住松了口:“左右天冷了我也需要一条狐皮围巾,我看你正合适。”
樾为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却难得没有反驳他,只又蹙眉盯了他几秒,终于慢慢让开了道。
“午时我过来找你喝药,你到时最好让谢镜泊把你推回来。”
·
殿外风声不知何时已止,明明是正午,谢镜泊却觉得周身冰冷的可怕。
魂魄仿佛已不在自己体内,谢镜泊感觉半浮在空中,垂下眼居高临下地木然听着樾为之的声音传来。
“小纾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向来都是三分假话掺杂了七分真情,不自觉对旁人好,却又插科打诨地羞于将心中的欢喜表达出来。”
“但那个玉坠他说什么也不给我,甚至不惜应下我的条件……他不可能就这样将玉坠扔下独自离开。”
樾为之低低笑了一声,踉跄地坐到旁边的石椅上,身形一下子颓然下来:“是我的错……若是我不劝他留下……”
谢镜泊眼睫颤了颤,终于回过神一般,一寸寸低下头,望向掌心间被他捂的温热的玉坠。
原来燕纾不是不告而别。
是自己没能……护住他。
·
“咳咳,咳……”
燕纾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下意识想坐起身子,却没想到第一下竟然没撑起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燕纾低哼一声,骤然脱力,控制不住直直又摔了回去。
混沌的脑子倒是被这一下摔清明了几分,燕纾蹙了蹙眉,慢慢回想起昏迷前的情形。
他去到宗主殿时,谢镜泊果然还没有醒。
燕纾倒是也不介意,自顾自地慢慢爬上床,他还有些低烧,晕晕乎乎地将自己蜷在谢镜泊怀里,烧得泛粉的指尖勾住谢镜泊袖口,小心将他手臂一点点挪到自己腰间。
霜色长发逶迤在墨色锦衾间,一点点铺散开来,燕纾周身有些冷,本能地往身后的温热间团了团,雪色中衣下摆逶迤在榻边,恍若受委屈时耷拉的尾巴尖。
燕纾放松地一点点闭上眼,慢慢吐了一口气。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家那只胖白猫总喜欢团在他手边了。
确实……很有安全感。
但不知是不是心中装着有事,即便躺在谢镜泊怀里,燕纾却无论如何依旧睡不着。
昨晚昏睡前浮现的那道猜想越来越清晰,燕纾阖眼又数了几秒,终于忍不住还是撑起身,小心翼翼走出房门。
他将白玉面具戴上,披衣走向外间的书房,重新翻阅一下大长老一事的相关资料,思索了一瞬,又匆忙向殿外走去。
——大长老晚间被劫走时,没有任何动静,更没有触发宵禁。
——可能是宗门内的人,或许很不起眼……
若是结合这两个线索……或许可以锁定一部分人……
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慢慢倾倒下来,燕纾被刺的有些眼晕,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
他身形有些发软,走到不远处一道水榭,扶着旁边的栏杆想要坐下先休息一会儿,手臂突然被一人稳稳扶住。
“九渊……”
燕纾眼前依旧晕的站不稳,闭着眼下意识开口,下一秒却听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燕公子小心。”
燕纾愣了一下,瞬间回过神,下意识想要将手抽回:“抱歉,我一时没看清……”
但那人却固执地依旧撑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扶着他在旁边房廊下坐好,终于慢慢抽回了手。
“燕公子不必道歉,先在这里坐一下吧。”
燕纾愣了一下,莫名从这低缓的声音间听出了几分熟悉,或许是宗内哪处的门仆。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人低低开口:“在下是宗主殿的仆役,燕公子若有什么需要,便随时吩咐。”
面前的人身形一顿,似乎愣了一下,紧接着逐渐放松下来:“不必,我不习惯有人在旁伺候,你下去忙便好。”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