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林却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和信任,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过来是想干什么,外面那群虫子是你搞出来的?”
希尔文察觉到了这句诘问背后透露出的漠然,静了片刻。
他轻声问:“你在怪我吗,林?”
“我再问一遍。”柯林逐字逐词道,“你闯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希尔文眉眼间的弧度渐渐收敛,他定定地望着柯林毫无温度的绿眼睛,回答:“白蚁嗣与我无关,我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见你,顺便确认一件事。”
柯林觉得可笑:“你是王树,母树眷属与你无关?”
“除我之外还有其他树枝,他们大多不归我管,我也没空干涉。”希尔文温声道,“好了,林,难得见一次面,别让这种无聊的话题浪费我们的时间了,聊些别的,行吗?”
“我们没什么可聊的。”柯林俯视着他,“再见。”
话音落下的瞬间,匕首一下抹断了希尔文的脖子,他整个人却像被打破的红镜般碎了一地。柯林立刻意识到这并非本体,手里的匕首却被骤然震弹坠落,手腕也被紧紧抓住。
“怎么会没有呢?”希尔文攥扯过柯林的手臂,笑吟吟地逼近他,“一百年了,我可是有很多想和你说的话,有很多想跟你做的事。”
柯林闻见了浓烈稠腻的花香,想切出备用武器,面前却弹出一则猩红的提示:[当前处于特殊区域,部分功能禁用。]
“你在和那个所谓的系统交流吗。”比弹窗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希尔文说的话,“别白费功夫了,这地方不属于世界树的管辖范围。与其指望它,还不如理理我,多跟我说两句话。”
柯林蓦然抬起头,表情不可置信:“……你都知道?”
“是,我早就知道了。”希尔文摩挲着他耳垂处的宝石耳钉,眼底是不加掩饰的眷恋与炽热,“我知道你从哪里来,也知道你为我放弃了什么,我清楚你的一切——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比命运更清楚。”
“……你这疯子!”
一种难以言说的危险感攫住了柯林的神经,他竭力挣扎起来,沙弗莱耳钉划破了希尔文的指腹,令后者动作微微一顿。
“我以前说过的,这种平庸廉价的石头并不适合你。”
随即柯林听见一声清脆的裂响,耳垂一轻,希尔文将断裂的耳钉随意丢在了他脚边,手里多了一枚熟悉的翠榴石耳坠。
耳钉被取下,柯林耳垂处的钉洞很快就消失了,堪堪愈合的皮肤尚且单薄脆弱,下一刻却又被尖锐冰冷的针身蓦然刺穿。
柯林吃痛闷哼出声,希尔文搂着他的腰,将他拥入怀中,轻轻拍抚他的背脊。
“Lmun sársaukinn(痛觉麻痹)”
针扎似的刺痛感渐渐消失了,但柯林心情更差了几分。
希尔文明明可以一开始就直接使用法术,却非要在他受过疼痛后才假惺惺地施与抚慰。第一次给他打耳钉时就是这样,当时他没察觉不对,现在想来才发现这个人早就病得不轻了。
更糟糕的是,柯林发现不光痛感消失了,他身上的力气也在迅速流失,很快整个人就脱力地偎靠在希尔文怀中,重心全靠希尔文支撑,只能艰难地开口:“你干了……什么。”
“一点魔法,能让你好好听我说话。”希尔文低头吻了吻柯林的唇角,如实道。
“林,我真的很想你。”
魔龙尼德霍格是近神之躯,想要继承祂的力量就得承担灵魂被欲望彻底侵吞的巨大风险,更何况希尔文想要的还不单单只是取得神力。在他成为魔王后不久,母树就察觉了他藏匿的野心。
一百年里,希尔文一直在和母树拉锯博弈,争夺主导权,以最快的速度瓦解削弱祂的意志。这个过程极度凶险艰难,欲望反噬最厉害的时候,他的心智被撕碎得只剩下一丁点,分不清白天黑夜,连自己是谁都快忘记了。
在那些混沌的日子里,全靠不断地咀嚼一个人的名字维生。
他得以活了下来,与朝思暮想的人重逢。
实在太好了。
希尔文握住柯林的手,贴近自己的脸,亲昵地蹭了蹭柯林的掌心。
柯林十分不情愿被他触碰,但用不上力气,蜷着收回手指,以此显出抵抗的意味。希尔文却将他的手指强行一点点掰开,侧过头时,嘴唇吻过他的指尖,再慢慢流连到掌心的薄茧,最后在他手腕最纤薄敏感的地方磨蹭,齿尖轻轻撕咬那里的皮肤。
温热的气息洒在脉搏跳动处,柯林被激得一阵栗然,用尽力气反抗,却只扇出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希尔文总算停下了动作。
他目光落在柯林空落落的无名指上,道:“指环也没戴。”
柯林冷笑:“早被你丢了,你忘了?”
“但你还留着。”希尔文勾了勾手指,从他脖颈间挑出一条细绳吊坠,微笑道:“在这里。”
——赫然是被修复完整的金石之心。
柯林脸色倏变,劈手去夺:“还给我!”
希尔文却直接将指环从吊坠上取了下来,强硬地牵过他的手,将指环重新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再十指相扣。
“林,你看,你根本放不下我。”希尔文说,“所以不要那么冷淡,也别无视我的话。或许你现在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接受我,也听不进我的解释,但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我凭什么要接受一个背叛者。”柯林一字一定道,“希尔文,我们已经结束了。”
“结没结束可由不得你一个人说了算。”希尔文半眯起眼睛,“而且你会接受我的。”
?
柯林再次给了希尔文一巴掌。
希尔文却不生气,盈笑道:“看来我们还是很契合。”
柯林已经一点力气都不剩了,闭着眼睛不想看他,喉中泄出一缕沙哑的声音:“……滚。”
“我还以为你会说些让我直接去死的话。”
“……”
希尔文收紧了怀抱,将头埋在柯林温热的脖颈间,道:“林,我没有背叛你,无论你相不相信这一点。我的目的从未改变过,我们约好了的,会一同活着,再一同死去。”
狭窄漆黑的空间寂静了很久,没有回应。
希尔文轻声请求:“当初你在世界树前跟我说的话,能再说一次吗。”
这次柯林终于有了答复:“你做梦。”
“好吧。”希尔文笑了一下,“晚安。”
久违的一夜无梦。
柯林再醒来时,已经身处沙弗莱宫的房间里。
晨光从窗户透进来,空气里弥漫着清新淡雅的梣花香,斐老板靠坐在桌边,支着脑袋打瞌睡,听见他起身的动静才猛地睁开眼。
“你总算是醒了。”斐松了口气,“都连睡三天了,怎么叫都叫不醒,伊芙琳急得都要去迷失山脉找祭司了。”
柯林闻言蹙了下眉,“我怎么回来的。”
斐诧然:“你自己没印象吗?和蚂蚁人打架那天你突然消失不见,莱茵他们把整个银柳庭院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你人,最后是神殿的侍女发现你就在沙弗莱宫的床上,躺得板板正正,连身上的衣服都换好了。”
柯林:“……”
“你不是自己回来的?”斐终于察觉不对,“那莱茵怎么说……”
“……没事,是我忘了。”柯林揉了揉眉心,起身时才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事物从肩头滑了下去,低头一看,是绸缎一般的黑长发。
斐也看见了,也觉得奇怪:“你头发又是怎么长回去的?”
睡觉还编着辫子,臭美,也不嫌硌得慌。
柯林不知道怎么解释,随便扯了个由头把猫打发走了。等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后,又坐在床上久久没动,好半天才下床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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