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微沉,厌倦地垂下眼帘,正在想着要不然直接走人算了,卧室里的沈政宁突然出声:“明玘,进来搭把手。”
庄明玘像个开门开到一半又关上的冰箱,默默收回了自己的冷气,朝大姐比了个“抱歉失陪”的手势,快步走进了卧室:“来了!”
袁航:……失敬了,还以为是褒姒妲己,闹了半天原来是豌豆公主啊。
这间房子是一室一厅的格局,卧室还算宽敞,带了个小阳台,夕阳西下,斜晖照着空荡荡的床垫和桌面,衣柜里挂着几只铁丝衣架,几乎已经看不出任何原主人留下的痕迹。
房间铺着猪肝红的木地板,正中的双人床四面落地,也就是说床底下是密封的,隐蔽倒是足够隐蔽,但要挪动的话必然是个大工程。
“有发现吗?”庄明玘蹲在沈政宁身边,双手搭在膝盖上,姿势有点像小猫蹲坐,学着他的样子在地板上敲了敲,“毕竟是租住的房子,总不会真把人家的地板撬起来藏东西吧?万一房东提灯定损他岂不是要赔惨了。”
沈政宁揶揄地笑望他一眼:“你还知道提灯定损呢?我就说上小〇书能学到东西。”
“专心破你的案,大侦探。”庄明玘面无表情地说,“再欺负人我要叫警察进来抓你了。”
“我找了一圈,床底、衣柜和书桌抽屉里没有,也不太可能在地板里,看来谜底不在卧室。”沈政宁撑地起身,“走,我们去看一下厨房和卫生间。”
这屋子一共也没有多大,其实最合理的分工是两人各自去查看厨卫,但沈政宁既然用了“我们”,当挂件就不是庄明玘的自觉、而是他的邀请了。
卫生间小得转个身都费劲,两人寻找无果,又一头扎进了厨房。这里只有一扇小窗户,采光本来就差,又是长条型,站在里面只能勉强看清东西。庄明玘随手按了下电灯开关,没反应,他疑惑道:“停电了?”
“应该是拉了电闸。”沈政宁扶着门框探出头,“大姐,能帮忙通一下电吗?”
然后一转头就看见袁航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附近,用恨铁不成钢的谴责目光瞪着他,显然忍耐到了极限,压低声音训斥道:“不要给人民群众添麻烦!他手机是大哥大吗,连个手电筒都开不了?”
很显然他的无理取闹对沈政宁没有一丁点效果,沈政宁说:“那正好,把你手机拿来,我们缺个手电筒。”
大姐还是很吃沈政宁斯文精英这一挂的,忙说:“没事,我给你们开,顺手的事。”
她拉开了门口鞋柜上方的电箱,把电闸推上去,伴随着“滴——”的嗡鸣,色调冷灰的白炽灯光像纱帘一样垂落下来。
沈政宁注视着她的动作,一瞬间有种奇怪的微妙感觉:名为“线索”的游丝就浮动在他周围的空气里,虽然抓不住透明的线头,但已经隐隐约约地触动了他的直觉。
设计谜题和小说画画电影一样,本质上是一种创作。叶桐生在亲手写下这个谜面时,一定曾经反复斟酌过每一条线索,确保它们起承转合、环环相扣,那么通向最终谜题的末尾一环,也必然和贯穿始终的主线《海军协定》有着密切的呼应。
它是一个隐秘的提示、一个巧妙而有力的收束、一个……“富有戏剧性的小手段”*。
说起来叶桐生家里没有电视,那么那个东西呢?
袁航见他突然怔了两秒,忽然拿出了手机,不由得好奇地问:“你要找什么?”
这一次换成庄明玘抬手阻止了他,袁航扭头瞥见他沉默地伫立在厨房门口,一瞬不瞬地追着沈政宁的身影,那眼神就像珠宝商注视着一颗璀璨夺目的稀世钻石,又像是地上的人遥望着夜空里的天狼星。
袁航一时很难分辨那复杂的情感究竟是什么,但他知道没有哪个人会这么望着自己的“普通朋友”。
沈政宁全神贯注地沿着客厅墙边来回走了一遍,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地盯着他的动作,紧接着“嘎吱——”一声闷响,沈政宁用力推开门口鞋柜,露出鞋柜背后嵌在墙里的银灰色铁箱。
——光纤入户信息箱。
柜门没有锁,一推插销就能打开,里面放着通电后重新启动的无线路由器,沈政宁将它连着网线拿出来,翻到背面,露出路由器底部用胶带粘住的便签条,上面有两行手写的邮箱地址和密码。
沈政宁长长地出了口气。
“找到了。”他说。
袁航赶紧举着手机冲过来拍照,旁边大姐跟着看完全程,一头雾水地问:“这不就是WiFi账号和密码吗?合着你们翻了半天就是为了找这个啊?”
沈政宁很低地笑了一声,可惜那神情和“愉快”根本沾不上边,镜片后的眼眸沉静得像一汪深潭,在他心里悄无声息地下着一场大雨。
“是,我们就是为了找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柯南道尔《海军协定》
v后继续隔日更,因为没有存稿写的还慢(轻轻跪下),不过本文应该也不会很长,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
第24章 鲜花
第二十四章
袁航拍完了存证照片,将全套路由器拆下来装进证物袋打包带走,向满脸写着“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的房东道谢并再三承诺以后没有特殊情况绝对不会来打扰,在门口拉锯了足有五分钟,终于脱身进了电梯。
三人相对无言,走到楼下停车场附近,袁航摘了手套塞进兜里,有点不知道该干什么似地捋了把头发,终于开口问:“你怎么找到的?”
滂沱大雨很快停止,只在某处留下经久不散潮湿与雾气。沈政宁已经恢复了一贯的镇静,他反手亮出屏幕截图,那是刚才他在楼上打开无线网页面,系统自动搜索出来的附近可用WiFi目录,排在第一位的名字赫然是“咖喱鸡和火腿蛋”。
袁航:“什么玩意儿?”
“为了致敬他的偶像而设计的一个、戏剧性的‘文字游戏’。”庄明玘总觉得他似乎强行咽下了某些刻薄的形容词,但沈政宁再三忍耐,最终还是没忍住,补充评价道,“这种关键时候冷不丁幽默一下的感觉真是让人火大,想给他一拳。”
袁航和庄明玘头上缓缓升起问号。
弄丢文件的失主被邀请前往伦敦等候结果,房东为他送上早餐,福尔摩斯那份是咖喱鸡,华生医生的是火腿蛋,而失主掀开盖子,惊奇地发现盘子里盛着他那份失而复得的重要文件。
所以叶桐生把WiFi名字改成了“咖哩鸡和火腿蛋”,而按照这个隐喻的思路,和路由器一起藏在光纤箱中的,自然就是他们要找的谜底了。
解释完在场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用饼状图来直观地展示原因的话,50%是“笑话太冷”,49%是“没听懂”,还有1%是“天生就不爱笑”。
如果当初沈政宁及时发现这个暗号,等他循着线索找到正确答案时,大概只有叶桐生会露出像福尔摩斯一样、恶作剧得逞的微笑吧。
——而无语的沈政宁说不定真的会当场给他一下,顺便一起研究下怎么处理他亲手找出来的麻烦。当然最后的结局很有可能是两人喜提公安局一日游,然后一起回公司收拾东西卷铺盖滚蛋。
他们本应该站在晴朗的日光下、在凛冽的寒风里,为这场酣畅淋漓的解谜游戏相视大笑。
“你已经知道‘谜底’是什么内容了。”
袁航不由得微微侧目。虽然是求证,但庄明玘的语气相当笃定,他明明看起来是个警惕心相当强的人物,对沈政宁却似乎有种异乎寻常的信任。
“是。”
沈政宁点点头,平静地答道:“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是《海军协定》。”
从明信片开始,到路由器结束,整道谜题所有线索的布设都紧扣着《海军协定》一案,而循着这条主线解开暗号之后,再回过头来纵观全局,就会发现仍有一个问题悬而未解:福尔摩斯探案集里涉及“失窃”“藏宝”的案件众多,为什么叶桐生偏偏选择了《海军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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