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执随意指了两个。
这家饭店生意不错,才九点不到,三分之一的桌都坐满了,郁执的位置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旁边是做隔断用的墙壁,上半部分做成透明玻璃,水流在其中反复营造出下雨的氛围。
他保持着双手放在兜里的姿势,其中一只手握着一把弹簧刀,靠着椅背瞧着方不阿,裤兜里静音的手机亮了几下,是池砚西发来了消息。
方不阿把海螺挑出沾了下酱料,递到秦连溪嘴前,秦连溪大张着嘴一口吃下:“谢谢老爸~”
方不阿笑着也喂了身旁的秦雨舒一个,真是一个好父亲,好老公。
“谢谢老公。”
“妈,你这只口头谢谢可不行,不亲老爸一口,老爸可是会伤心的。”
秦雨舒有些不大好意思的:“你这孩子,整天胡说。”
方不阿却是和秦连溪配合默契,手在眼睛上抹了抹:“老婆不亲我,伤心,难受。”
秦雨舒看着他们父子俩,无奈又甜蜜,快速在方不阿脸上亲了一下:“好了吧。”
方不阿深情的瞧着她,仿佛得到了全世界。
秦连溪捂嘴偷偷笑,一家人其乐融融。
服务员送餐过来时见郁执在看着他们:“是不是很幸福,他们一家是这儿的常客,男孩还只有七八岁的时候就经常过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么幸福,每次看到他们一家都有一种被治愈的感觉。”
他感慨着,见郁执没搭话也没再多说:“先生,您慢用。”
郁执没有动筷,手一下下从弹簧*刀上划过,杀意几乎要藏不住,方不阿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可是妈妈基本没笑过。
妈妈是一个漂亮的omega,他一直觉得妈妈笑起来一定会很好看。
不知道杀掉方不阿时他会笑?还是哭?
有一种死法叫凌迟,把人身体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千刀万剐但人一时半会儿却不会死,他觉得这个死法很适合方不阿。
给辛意准备的房间还没有用,正好可以留给他用。
不浪费是美好品德。
服务员送第二个菜时见上个菜一动不动,不由得问了句:“先生,是哪里不符合您的胃口吗?”
郁执的视线依旧在方不阿脸上没移开,他开口:“一个alpha标记了一个omega,在对方怀孕生子后却一声不响离开,偷偷和别人组建家庭,你说他该不该死?”
服务员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用力点头:“这种人渣,死一百次都不够,可怜那个omega和孩子了,也不知道和他组建家庭的人知不知道,如果不知道也很惨,简直就是骗婚。”
服务员很义愤填膺。
郁执听到他的说法,若有所思的把目光落到秦雨舒身上,那么她知道吗?
这一顿饭他们一家说说笑笑吃了很久,久到郁执要抑制不住走过去直接捅死他们全家。
终于吃完,方不阿一边叮嘱着秦连溪戴好帽子,一边给秦雨舒穿着外套。
在他们要下楼时,郁执几乎折断了脊骨才低下了头。
一家人往他那边走去,还有一半的距离后向楼梯口转弯,秦连溪说要去对面的商场抓娃娃。
方不阿准备下楼时注意到角落里的人,只不过对方的帽子挡着,只感觉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很突兀。
还有点可怜。
一个人吃饭总是会让人觉得可怜的,不过还好他有家人,快走了两步。
郁执抬起头时眼睛都是血红色的,扶着桌子站起身,脚步有些凌乱的跟了上去。
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很是热闹喧嚣,郁执隔着人群跟在一家三口后方过了街道,去到对面的商场。
他躲在不起眼的角落处,看方不阿鼓励没抓起娃娃的秦连溪,看他为了给秦连溪抓娃娃机主动上场,看他在秦连溪抓到娃娃后说着我们家连溪最厉害。
只是抓起一个娃娃,就得到了无尽的夸奖。
在秦连溪和他母亲一起玩儿的时候,方不阿又去买了爆米花和奶茶,当做惊喜送给他们。
郁执像是偷窥者,在别人的幸福中黯然失色。
之后一家人又去看了电影,电影时长2小时19分钟,郁执就一动不动的等了2小时19分钟,在脑海里杀死了方不阿一次又一次。
电影散场。
他跟着讨论剧情的一家人从商场出来,脸颊上落下一片冰冷,他停下脚步,疑惑的向脸颊摸去。
就听秦连溪惊喜的:“下雪了。”
郁执缓缓抬眼,一片雪花被他的眼睫接住,在眼前晕染出清冷的光晕,仿佛时空隧道,把他带回7岁那一晚。
那晚也下了很大的雪。
房间里血腥味浓重,他妈妈歇斯底里喊过后没了力气,被他捅了数刀的alpha也没了气息。
房门从外被推开,风卷着雪打着旋吹了进来,吹掉他手上的血珠。
院子里搬来不到半月的魏大叔,看了一眼房间里的场景后把他抱了起来,抱着他向外去。
魏大叔给过他一把糖,很甜,上一次他被赶出来也是魏大叔收留了他,虽然魏大叔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看着很凶,但是他不怕魏大叔,
所以郁执任由着他抱着自己离开,看他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行李袋,抱着他离开了院子。
还没等走出去多远,他的妈妈哭喊着跑了出来:“别走!把孩子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大雪纷飞,那个冬天很冷。
趴在魏大叔肩膀上的小郁执,瞪着眼睛瞧着追赶着他们的妈妈,眼泪好像都要在妈妈的脸上结冰,妈妈居然为自己哭了,那么伤心,伤心到让他以为自己对妈妈很重要。
妈妈扑倒在地,那一下摔得很重,人都往前跄出了些。
他刚被alpha暴揍了一顿,上次被揍的伤又没好利索。
小郁执按着魏大叔的肩膀想要伸手。
魏大叔停了下来:“你要留下来?还是跟我走?”
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妈妈,还在哭喊着:“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把我的小执还给我!”
那一刻,小郁执感到很开心。
他的妈妈爱他。
小郁执眼睛亮晶晶的,坏蛋alpha死了,他这个拖油瓶要是也离开,妈妈以后一定会过得更幸福。
“我跟你走。”
这是他唯一能为妈妈做得了。
这个妈妈他不要了。
当魏大叔再次迈开脚步后,妈妈慌了下,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爬了起来,拖着一瘸一拐的脚追着他们,风里是他嘶哑的喊声:“别走!小执别走!妈妈求你!别不要妈妈!别不要我!”
雪花如棉絮从夜空中倾倒而出,把人的身影都模糊。
小郁执隐约看到妈妈又摔倒了,这一次他没能再爬起来,绝望的喊着:“妈妈错了,妈妈错了,小执你别走……你别走……”
眼睫上的雪花化成一滴冰冷的水珠,从郁执的眼上滑落,像是一滴经年后才流下的眼泪。
光晕慢慢消失,视线恢复。
郁执瞧着纷扬的大雪,获得幸福了吗?
等他再转眼已经不见那一家三口,而他肩膀上落满了雪花,他大概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但有人是一定没资格获得幸福的。
郁执一脸霜寒色的开车回去,但大概是最近走霉运,距离池家还有一段距离时车胎爆了。
带着戾气的身影从车上下来,车门被重重甩上,高挑身影踽踽前行,雪夜下他呼出的白气都寂寥。
一步一步。
不知来路。
一步一步。
不知归处。
帽子被风吹落,飞扬的银发是早就落了他满身的寒雪。
*
池砚西盯着始终没有回复的手机看了又看,外面都下雪了,这么冷,他到底又一个人跑哪去了?
焦躁的来回踱步。
又遇到坏人找他麻烦?他偷偷自己一个人去解决了?
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他作为保镖,自己这个老板说不可以出去就不可以出去。
抛去雇主和保镖这层关系,他遇到麻烦就不能和自己商量商量吗?
正想着开门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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