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建在外面半夜上厕所不冷吗?
后院跟前院差不多,都是刚铺的水泥地,不同的是,两边邻居都造起了三米高的围墙,视线比较受限。
卫生间里虽然不是智能马桶,好歹也是个现代化的蹲坑。
这是林松玉这辈子上过最差劲的卫生间,他甚至开始怀念服务区的卫生间。
林松玉想起表哥说的“没有暖气洗澡得冻死”,还真让他说对了。
他洗了手,沿着后院的围墙走一圈,推土机一进脑,把谢琢房子推了这件事就忘不掉。
砖混结构不抗震,改,改成框架结构。
一层太矮了,加高,起码得跟隔壁一样高。
一百平有点小,把后院的空间都加上,给呼呼做游戏场。
靠近右边邻居的墙根底下时,林松玉听见了隔壁的八卦声。
不是他爱听墙根,而是邻居们没有收敛音量,一点都不担心隔墙有耳。
那他有什么不能听的。
林松玉就大大方方地站那儿听,抱着手臂,姿态从容。
谢琢果真是村里的名人,关于他的事迹都说不完。
先回忆一下谢琢当年的高考,成绩前无古人,市领导都来村里探望并发放补助。
再说十分钟谢琢和他的小崽子,感叹一下汤呼呼真可爱,没妈的孩子真可怜,谢琢的老婆说不定是因为他家里太穷所以跑了。当初大家都很看好谢琢出人头地,怎么现在还没有好消息?
接着群体思考全镇有哪些适龄二婚女青年,想给谢琢做个媒。
话锋一转,又谈论起谢琢门前的跑车和他的富二代朋友,听儿辈说那车价值三千万纷纷发出惊呼。
林松玉听完索然无味,话题翻来倒去,刚想抬脚进屋,突然,情报局话题转向,说起了谢琢的父母。
谢琢的父母是一对十分节俭且勤快的夫妻,当年大家都在山脚住土楼的时候,谢父就选择在靠近马路的地方买了宅基地建房子,一层楼就足够全家欢喜地住进去了。
不到一年,欢喜戛然而止。
八岁的谢琢在某天放学归来,在家里看见了煤气中毒死亡的双亲。
夫妻俩上完夜班在卫生间泡脚,煤气泄露没反应过来就去了。
因为太过节省,用的同一桶水。
因为太勤奋,给谢琢留下了当时惹人羡慕,现在落后于时代的一层房。
八岁小孩也有独立生活能力了,表亲堂亲都不想多养一个小孩。
谢琢自己也不想寄人篱下,仍旧按部就班地上学。
后来谢琢的老师家访发现谢琢害怕上卫生间,村里人就商量一下,出钱给谢琢挨着房子又盖了一个卫生间。
林松玉的姿态不复从容,手指搓了搓上衣的衣摆,左右踱了两步。
原来刚才他推开的隔间,真的是原先的卫生间。
林松玉站在原地,长长的睫毛扫出一个懊悔的眼风。
他有点儿后悔拿谢琢守寡的事情阴阳他了。
亲人和爱人离世,对他是接二连三的打击。汤呼呼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自己无故接近汤呼呼,谢琢应激也很正常。
林松玉深呼吸了几下,对自己说一定要克制,你也不想大过年被赶出去吧。
*
谢琢怀疑林松玉上完卫生间顺着墙根溜了——如果没有汤呼呼的话。
他猜测林松玉应该在后院进行一些自我说服的把戏。
握手的触感还留在掌心。
他借着林松玉挣脱的劲儿,把他手骨一寸不放地摸了一遍。
在很多时候,谢琢必须一手控制汤玉两只手,免得他捣乱。握得越深越紧,回报给他的触感越相似。
他很难不怀疑——林松玉身上还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哪个地方足够打败他的清醒?
但谢琢没有去验证。
至少不是现在,不是在这片低矮的屋檐下。
谢琢怕摸到一场空,把汤呼呼喜欢的叔叔也弄没了。
起码他和林松玉现在达成了平衡——他守他的寡,林松玉陪呼呼玩。
天道说汤玉不会再回来了。
谢琢怕自己在汤玉忌日这天产生不尊重人的精神妄想。
“呼呼抬手。”谢琢俯身把汤呼呼的米色羽绒外套脱掉,方才他抱鸭蛋蹭得袖子和胸前都是色素,需要手洗。
汤呼呼自己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军绿色的外套,冲锋衣面料,加绒内里,仿行军样式,深受小崽子喜爱。
谢琢给他整了整领子:“呼呼晚上想吃红烧肉还是梅菜扣肉?”
分蛋时有位老奶奶送了谢琢两瓶咸菜,可以派上用场。
汤呼呼:“叔叔喜欢吃什么?”
谢琢想到林松玉对咸菜罐头一会儿拧眉一会儿怀疑的眼神,道:“红烧肉吧。”
汤呼呼:“呼呼吃红烧肉!”
“爸爸做的超级好吃!”
“叔叔也会喜欢吃!”
小崽子倚着爸爸膝头吹起了彩虹屁,还点菜:“爸爸,叔叔想吃豆腐丸子。”
谢琢故意逗他:“豆腐涨价了。”
汤呼呼倏地怔住,小小的嘴巴抿成一条缝,两边的婴儿肥好似塞了一颗豆腐丸子。
豆腐丸子的上游产业链涨价,财务崽想了半天,决定自己生产。
“爸爸会做豆腐吗?”汤呼呼满怀期待地问。
谢琢:“当然会。”
“唔!”
门口传来跑车引擎声,独一无二,一听就知道。
“大舅舅回来了!”汤呼呼道。
“你应该叫他……”谢琢想来想去,没有合适的称谓,算了,由着汤呼呼乱喊。
“床就卸在这,安装工什么时候来?明天?!那晚上睡哪儿?算了,我自己安。”邢镠玉去五金店买电钻,发现隔壁就是家具城,干脆进去看看。
以谢琢目前对表弟的态度,邢镠玉真担心林松玉晚上打地铺,还得打水泥地的地铺,他表弟哪里吃过这种苦。
等回头林松玉脑子清醒了,回去跟小姨一形容,得了,怪不到外人谢琢,还是他这个同城的亲表哥没做到位。
林松玉从后院跑出来,看见货车运着一张大床,两个床头柜,一个衣柜,家具是齐全了,不过审美堪忧,邢镠玉怎么买胡桃色的。
邢镠玉:“它最贵。”
林松玉舒展了眉头。
“这是什么?”林松玉指着工人卸下来一包红色的棉被,“好丑。”
邢镠玉进家具城买床,老板问他买给谁用的,他吐槽了一句给恋爱脑表弟买婚床,于是在谈价环节,邢镠玉还没开口还价,老板就盛情从库存里掏出了一套龙凤被,买床就送被,这套婚床的定制婚被,您的眼光太好了,一定要带走。
免费的那就带走呗。
邢镠玉胡诌:“啊对,就这个贵,你别嫌弃。”
林松玉摸了摸被子,有点普通,但可能小镇最好的东西就是这个水平。
邢镠玉把林松玉拉到一边:“哥真的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有床有被,吃的你就自己挖野菜吧。”
林松玉皱眉:“不行,你都不知道他有多……你走了他晚上不敢睡觉。”
邢镠玉正色:“这谢琢就有点过分了。”
林松玉:“也没有很过分,他就是比较重视家人。”
邢镠玉:“你还替他说话。”
林松玉:“先安床吧。”
邢镠玉看向这个家的主人,征询意见:“这个床安在客房可以吗?”
谢琢看着豪华双人床和喜字婚被,有些茫然地想,林松玉是打算跟男朋友在他家结个婚吗?
汤呼呼看见床更加确定叔叔会留下来,毫不犹豫地替他爹回答:“可以!”
邢镠玉:“可以吗?”
他其实期待谢琢拒绝,这样他可以马上把表弟投送回S市。
谢琢面无表情,他难道真的要让林松玉没有床睡?他还能怎么样?
他攥着汤呼呼的脏外套,客气道:“行,我去洗衣服,需要帮忙喊我。”
“呼呼可以帮忙!”汤呼呼自告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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