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还以为宋洲是觉得冷,特意把空调温度调高。
她去了趟设计间,宋洲就坐在茶几前,仰着头,继续看车间的监控。
没有老板和客户参观的情况下,工人们的相处更随意。高云歌会侧着头跟操作隔壁那台下料机的人聊会儿天,看得宋洲心揪起,生怕他一个不留神,被规律性挤压的设备伤到。高云歌实在是太熟练了,一个临时来替班的,效率比隔壁的高得多,没一会儿,他就再一次抱着一筒四十米长的革料,推到在消防通道上,这回摊的玉子烧是亮黑色。
宋洲是八月份来到山海市拓展澳尔康的业务的。
他几乎每天都会来麒麟湾工业区,每次来都会进不同的档口,和鞋厂的老总老板娘喝茶闲聊,谈笑风生,他几乎不去楼上的车间。
他只需要确认样品。车间的监控就在他眼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宋洲记忆里闪现高云歌记工本里的那些厂名,没有一个是他没去过的,有些甚至正在谈合作。
而如果他早点抬头,看一眼那些生产大货的一线劳动者,他是不是,是不是就能早点留意到高云歌的身影。
高云歌在车间和工人相处时的状态,也和跟自己独处时不一样。
他挡住了通道,人走来走去拿东西,就会踩在皮革上。高云歌应该是训斥了其中一个,那人怒气冲冲地走向他,刚开始面色上是非常不悦的,但当他真的靠近,他跟高云歌扭打起来的动作完全都没到实处,好哥们那种玩闹。
他还饶有兴趣的和高云歌聊了两句,高云歌踢了他一脚,催促他赶紧走,而不是继续他好奇的话题。
这样生动、活泼的高云歌,宋洲只能在车间里窥探到,通过摄像头的监视。
“来看看我们自己打板设计的夏款。”漂亮家族的老板娘从设计间走出来时带着一只鞋。她说这是独家新款,外面绝对不可能有,只给老客户看。
宋洲也很快切换回生意人的状态。新样他确实没在第二家店见过,但他阅鞋无数,一看这个金属扣就是倒置的miumiu,皮料仿的是广州订货会上数据最好的褶皱效果,至于鞋底,宋洲拿起那只鞋,使劲捏,摇摇头道:“底子是好看的,但是吧,你也知道我不建议麒麟湾的工厂做我的订单时用本地生产的鞋底,品控太不稳定了,容易出问题。”
老板娘也想听八卦:“你和天骐的帐……最后到底怎么算的?”
“别提了。”宋洲也糟心,“我一开始就跟他反复强调,别的材料我不参与,鞋底一定要用温州原厂的橡胶底,他倒好,见我这边订单十万十万得下,心横起叫本地的鞋底厂开模,结果呢……”
宋洲冷笑一声:“反正我跟他是签过合同的,白纸黑字怎么赔付,那就怎么赔付。”
“但这里毕竟是山海市,不比你温州。”老板娘也看向车间的监控,意味深长道,“你六十块钱从天骐进货,转头六百块售价摆在澳尔康的门面里,这条供应链里你挣多少,源头厂家又挣多少?”
宋洲离开工业区后在小巷里等了高云歌两小时。
他本想再去一趟车间,但连打三个电话都被高云歌拒绝,第四个终于接起,他委屈巴巴地说已经两个晚上没见面了,高云歌犹豫了好几秒,说,那还是老地方见。
宋洲心里“嘿嘿我们也有老地方咯”,高云歌骑着电瓶车姗姗来迟打开副驾门时,宋洲面上保持着长久等待的疲惫和冷漠,命令道:“坐后面来。”
高云歌要说什么的,想了想,还是选择不跟他争执。
打开门后他几乎是被宋洲拽进来的。
行政版的帕拉梅拉后座确实长了十五公分,但当两个身高都过一米八的男人纠缠在一起,再大的后车座空间,也显得局促。高云歌很快就被压在真皮座椅上,腰隔着外套被掐了好几下,吻绵延地落在他脸上。
起初他会出于本能地反抗,很快,他就任由宋洲的亲昵和拥抱。
“真的没必要把自己弄得这么忙。”宋洲的呼吸急促,嘟囔着,差点脱口而出何必呢,又挣不了几个钱。他其实都看在眼里:精神状态是骗不了人的,在车间的高云歌不管是做哪个工序,哪怕是在路尔德打包,也比三年前坐售楼部当销售精力充沛。
“我还没洗澡。”高云歌的声音与之相比就细碎了,淹没在宋洲不给他喘息余地的亲吻里。
他在车间待了一整天,身上绝对是有汗水和各种材料混合的气味。宋洲还以为高云歌今天终于来兴致不打算回出租屋了,更雀跃了:“那去我家?”
宋洲父亲早年在山海市也投过房地产项目,拆迁户小区河对面的精品公寓楼里也有宋洲名下的房产。
高云歌问:“那我电瓶车怎么办?”
啊,这是不打算跟我过夜还要自己骑车回去吗?宋洲脑回路飞转,建议道:“那……那去你那儿?”
“不行。”高云歌拒绝得毫不犹豫。
宋洲:“?”
高云歌解释:“不能再让跟我合租的人看到你。”
宋洲:“???”
“难道去开房,哎,那前台如果也见过你怎么办,你也知道务工人员流动性很大的,各行各业。”他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鼻息吐在高云歌脸上:“我就这么见不得光,只能当你的地下情人吗?”
但高云歌没有笑,被亲到红润的双唇紧抿,很是严肃正经。
后车座里只剩下频率不同的喘息,原本发热发暖的氛围瞬间冷寂。
一瞬间宋洲意识到问题所在。高云歌还被他压在身下,他单手握住他交叠的手腕压制在门上,直截了当地问:“在你眼里,我们并不算是在谈恋爱,对吧。”
高云歌的肌肉绷紧。
真要反抗,他其实不致于完完全全地被宋洲压制。他保持着被禁锢着任由宋洲宰割的姿势,沉默的态度已然说明一切。
“……戴拿(他妈的)。”宋洲破口大骂。
头脑都跟着混乱,思绪万千如麻。他宋洲万花丛中过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被别人玩,还是三年前不辞而别的白月光。他实在太郁闷了,出离愤怒,更多的是憋屈,难鸣,控诉时口不择言,用词激烈道:“你在嫖我?”
高云歌眼神瞬变:“你嘴巴放干净点!”
没等宋洲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就被掀翻,规规矩矩坐回真皮靠椅上。
高云歌比他更激动,甚至不安。
从来没有被扣上过性质这么严重的帽子,高云歌竭力要自重清白,指尖几乎要戳到宋洲鼻尖:“我没给过你一分钱,怎么能算嫖!”
第11章 做恨吗
宋洲被气得没脾气了。
毕竟是辆轿跑,他的双腿并没有完全舒展,手肘抵在膝盖往上的部位,低头轻笑时肩膀细细地抖动。
他竟一时半会儿板不下脸来。
倒不是被高云歌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而是高云歌竟然真的认真思考过关系的本质,给出充分的理由,再排除可能性。
那就更荒谬了。搞得宋洲都委屈巴巴的,巴不得立刻掏出手机在小某书上注册个momo发帖,标题是《花花公子现世报,想上岸从良却惨遭白p》。
是的,既然高云歌一分钱都没花,那他宋洲这些天跟白给有什么区别。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宋洲侧脸,盯着跟自己拉开距离的高云歌,那眼神凶巴巴还挺唬人。高云歌对视了几秒,没完全地避开,也没有回应。
“怎么不说话?”宋洲一肚子气,话音变重,“不喝点酒你就哑巴了!”
“十足今天活动买三送一,我来的路上有买。”
宋洲瞪眼:“???”
似乎是把宋洲的吐槽理解成了非常实用的建议,高云歌还真下车,从自己小毛驴的后备箱里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他全部都带了回来,倒在两个人之间,里面有三瓶nfc果汁和一瓶50ml的伏特加。
宋洲在脑子里算了一下这一堆饮品要多少钱,就算便利店里有折扣,这些饮品对于高云歌这种一个月万把块钱上下浮动的工人来说,绝对算奢侈。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