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不一样,我很喜欢你。喜欢看着你可怜兮兮像条小狗一样摇尾乞怜,看你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瑟瑟发抖。”
“他是谁?”聂徐川用枪抵住阿瓦的脑袋,余光瞄着时归的方向,“不要和我打哑谜。”
“时归,看来你的新朋友不太信任你,你这算是交友不慎么?”阿瓦被枪指着也不改那疯癫的状态,时归更是紧抿住嘴唇一言不发。
“阿笙是你假扮的吧。”聂徐川换了个切入点,“你是变态吧?”
“阿笙,阿笙……”阿瓦默念着这个名字,眼里凶光毕露,像匕首上淬染的寒光,“时归,阿笙是在替你抵命你知道吗?”
“我早该怀疑的,他怎么会派我来杀了你。”
黑暗中,阿瓦的反应速度比常人要快出许多,更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用电线勒断舌骨的时间不超过三秒,脖颈几乎都断成两截。
确保眼前人再无生还之机时,阿瓦转过了那悬挂的头颅,看到的却是杜笙的脸。
“所以是你杀了她。”时归面无表情地开口,“阿笙从始至终都是你一个人扮演,你患有精神分裂症对吗?”
“自从阿笙死后,你就分裂出了第二个人格,代替她活在这个世界上。”
“阿笙是我唯一的朋友。”
“可是你绑架了她,如果不是你,阿笙应该已经到了美国,过上正常的生活。”
阿瓦痛苦地抱住脑袋,猛烈的撞击几乎压扁了他的脑袋还比不上一句阿笙来得痛:“阿笙是无辜的,我是凶手,他是凶手,你也是凶手。”
“季双也是无辜的。”聂徐川厉声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在向我复仇。”时归抢先一步回答了聂徐川,“你杀不了我,或者说你并不被允许杀了我,对吗?”
时归打量着阿瓦隐没在血迹里的神情,“你对我的感情很复杂。”
“你同情我,以为我也是他捡来的一条狗;你嫉妒我,因为没有得到他的重视;你恨我,因为他让你错杀了阿笙;那你喜欢我,纯粹是因为变态吗?” 时归从聂徐川那儿拿了词就用,“不过我不在意,我不在意你,因为我不认识你;并且我也不在意他。”
“还有,你说我和你有什么区别,区别就是我有自由,而从今往后你都不会拥有了。”
远处的警笛声呼啸而来,荷枪实弹的刑警穿着统一的防弹衣迅速赶到对阿瓦进行抓捕,小巷内被围得水泄不通,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插翅难飞。
“是吗?”阿瓦喃喃自语,“自由?”
“时归小心!”
无数枪支齐发,子弹没入身体发出沉闷的响声,飞扑向时归的阿瓦在空中吐出一口血花,重重摔落向地面。
“牙齿,牙齿!”阿瓦喊出两声,终于在如烟花般绽放的弹雨中咽了气。
----
救护车停靠在巷子口,聂徐川拉着时归钻进了车厢,医生简单为聂徐川处理了手指骨折,司机发动车子拉着俩人去做全身检查。
“我没受伤。”
“我知道。”
车厢里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医生见多了这种自称没病的人,“同志,咱们这儿可以走报销的,检查一下为好。你同事也是为你好。”
时归“嗯”了一声。
只回答一个字儿,这让医生也接不上话,干脆拉了帘子眼不见为净,车厢里再次陷入寂静。
“他是谁?”
“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时归抬眼看向坐在车厢边缘看不出喜怒的聂徐川,“是不知道。”
“为什么要开枪?”
“那一瞬间,很愤怒。”时归回想着当时的情绪,解释给聂徐川,“当他说出夜莺的时候,心里像着火一样。”
聂徐川回想起那只在出租屋里惨死的夜莺,难道阿瓦是用夜莺来发泄对时归的怨气吗?
“你说你不认识阿瓦?”
“你是在审问我吗?”时归淡淡垂下眸子,“如果是,应该要去市局,两人以上才能审。”
“时归!”聂徐川不明白他的抗拒到底来源于哪里,上一次说的不会逼他简直就像放屁一样,他急切地想要知道关于时归的一切。
“我不管你在隐瞒什么,抗拒什么,你要知道你首先是一名警察!”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开始就意识到阿瓦藏在病房门口!隐瞒重要线索,身份存疑,我都不和你计较,但你要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阿瓦死了,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断在这里,只有你知道!”
时归缄默良久,直到救护车稳稳停靠在医院侧门,他才轻声开口:“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他眼睁睁看着聂徐川跳下救护车,那种失望的眼神几乎要灼伤他。
聂徐川最后冷冷向后一瞥,忽然被人拽住了衣角,“我没有撒谎。”
那冰冷的眼神在接触到时归的一瞬间垂下,带着一丝不忍心。
“你自己选。在这儿说,还是回局里说。”
“我能记住的,不多。”时归松开他的衣服,又重新拉开距离,“你要听吗?”
第28章 记忆
连着来了好几次医院, 时归轻车熟路地找到花园里的长椅,他和聂徐川占据两端,中间好似隔着银河。
聂徐川的左手被石膏裹成粽子搭在扶手上,“你要说什么, 我听着。”
时归坐在长椅的边缘, 只占据了一小块位置, 双手交叉相握:“你知道记忆封闭吗?”
“记忆封闭?”聂徐川咀嚼着这个词, 记忆如同时间海洋里的珍宝, 有时会被遗忘,而有时会被刻意地藏起,而记忆封闭显然属于后者。
“我的记忆出了点问题, 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尤其是关于小时候,我像是一条没有起点的线, 不断向前延伸,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只清楚不能回头。”时归一五一十吐露的同时, 情绪也变得低沉。
“这种情况可以找心理医生处理?”
“已经试过了。医生诊断为自我保护型记忆封闭, 我尝试过催眠、药物诊疗、电击多种方法唤醒我的记忆,都没有效果。”
时归像是抽离出整个自己,在描述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我甚至不清楚我到底想不想要恢复记忆。”
“你的情绪缺失与记忆封闭有关系吗?”聂徐川记得他曾经在一本书里看过, 即使记忆丢失但是习惯还在。情绪反应作为一种先天本能理应发育完全, 时归身上的不完整很可能意味着他从来未曾拥有过这个阶段。
“可能有关。我不记得小时候发生了什么, 但是我很抗拒回家, 回到那间属于我的卧室。仿佛逃离的念头从一开始就种在我的心里。”时归眉头紧皱, 回忆逐渐变得痛苦,“对于我的父母,我也没什么印象了。”
“我知道我的母亲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父亲也不常回家。”时归想得有些费力,额头上逐渐涌出一层细汗,“或者说,我住的房子并不是我父母的家。”
“屋子里有我,有保姆,还有,”时归停顿了许久,下定决心才终于坦白,“还有一只夜莺。”
夜莺。
聂徐川猛然抬头,正是在阿瓦对时归的这句称呼的刺激下,时归扣响了扳机。
“他为什么会这样叫你?”
“我不知道。”时归呼吸急促起来,回想起那个场景仍然让他汗毛直立,仿佛触发了身体里的某个开关,“他让我很不舒服,感觉就像,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对不起,聂队。”
聂徐川抬起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轻轻擦去他额角的汗水,一时间无言。
“我可以相信你吗,时归。”聂徐川偏头不看他,眼神远远落在医院小花园中央的喷泉上,飞溅的水花明明咫尺就要逃离桎梏却在空中狠狠跌落,再次化作池中之物。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