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此刻抬起头,就会发现他始终静静地站在那里,神色却毫无情欲。
但事实上,他只是由着我的手臂缠上他的脖颈。
我和他站在一片被阴的昏暗草地上,树木高大的阴影笼罩着我们,掩盖着我们的行径。
因为混血的原因,祁昼比大部分亚洲男性更高,因此有时看起来显得瘦削文雅。但我感受过他高定衬衣下的肌肉,体验过他的力道,也知道他从来不像看起来那么绅士。
我和他做的时候,时常觉得他像一只张口必要见血的猛兽。
我感受到了他在燃烧。
我只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因此,这只是个略带暧昧的拥抱。
但当我松开他时,手腕却被人紧紧攥住了。
祁昼就着这个姿势将我压在墙上,树木发生了一声闷响,水里的天鹅拍着翅膀,颈部交缠。祁昼将我的双手强行抬高,粗糙的树皮划得我腕部生疼。然后,祁昼压制着我,倾身而下,狠狠咬住了我的嘴唇。
这根本不是吻,而是撕咬。
我立刻感到了刺痛,尝到了馥郁的血腥味。
“——你疯了!”我想推开他,狼狈地张望周围有没有学生路过。
其实现在时间并不太晚,校园里还有许多学生走动,而这座人工小岛上也亮起了星星点点的路灯。这里是学校,对面就是我作为贺白每天工作的地方,这张温和的假面我织了十年,只简单拥抱也就罢了,如果和祁昼在这里接吻被人看到,甚至被他毫无理智地做更深入的事情,我就完了。
“你既然不怕,为什么总是不肯看着我?”祁昼又问。
他问完却根本不给我回答的机会,又咬了上来。我心中惊怒交加,又怕被人发现,只觉头脑血气上涌,心跳如鼓,不知哪来的力气终于挣脱了祁昼,反手一拳狠狠揍在了他脸上。
祁昼的脸被我打地偏了过去。
“好极了,你现在看起来终于像是真的了。”
祁昼慢条斯理地舔了唇角。他唇色殷红,那是我的鲜血。
这个疯子,竟然笑了。
*
揍完祁昼后,我立刻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消息是,被这么一闹,气血上涌,我的烧倒是退彻底了。
更好的消息是,回家以后,我回味了一下自己刚才那拳的力道和位置,觉得应该能留在他脸上印子——衷心希望祁总明天还有大型讲座。
到家时,奶奶已经睡了。她可能以为我和苏玲玲正在约会,最近笑容都多了许多,睡眠也变好了。我有时候忍不住会想,我将错就错地替了她死去孙子贺白的身份是否正确。但同样,我也知道这种忧郁矫情且毫无必要。因为我别无选择。
早上看到的那个奢牌包裹就放在房间里,这东西是谁送的如今昭然若揭。
我拆开外包装,里面夹着一张卡片,应该是祁昼让店家打印的,简单地写着:“替换的衬衫,祁”。
我拿起那件衬衫。
上好的料子,走线精致细密,带上一点低调又有辨识度的领口设计,一看就是高端货色,至少是我作为贺白十年都没碰过的值钱货。
我将衬衣披在身上,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笑了。
真有意思。
世界上有那么多奢牌,祁昼偏偏选中了我十年前最喜欢的一家。
这个牌子的衬衣有那么多款式,他又偏偏选中了我十年前曾穿过的古早经典款。
我忽然有个奇特的想法。
祁昼不会是把我当成周灼的替身了吧?
第21章 渣滓
我脱下衣服,随手把它丢回包装盒,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开始出神。
其实并非没有可能。
我先前就觉得祁昼接受我作情人的速度太快了。
我有自知之明,虽然有张不错的脸,但肯定达不到人人都觉得“洁身自好”的祁总神魂颠倒一夜乱性的程度。
对于祁昼来说,我唯一有意思的地方,应该就是这张还和周灼残留几分相似的脸了。
祁昼当然从没爱过周灼。但是鱼水之欢总是有的。多少人小时候吃过的一颗话梅糖都能记多少年,更别提共度初夜的大活人了。
祁总估计就是突然看到我这个与故人有几分像、又更柔顺无害许多的替身,忽然觉得可以忆苦思甜一下,起了几分玩意。
这倒是没什么,无非是上床罢了,我并不放在心上,也并毫不好奇祁昼和我做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即使贺白的名字被祁昼知道了,有些麻烦,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只要不暴露周灼这个已死之人的身份,便没人能真正威胁到我。
此时,我尚且十分自信祁昼对我的身份一无所知,因为十年前的经历让我无比笃定,祁昼如果当真认出了我是周灼,对我这个怪物,应当是避之唯恐不及。
*
让我松了口气的是,接下来的几天,祁昼都没有找我。反而是苏玲玲,每晚按时来图书馆自习,还要和我聊上几句。
我看出她想问祁昼的事情,主动说:“到外头散会儿步吧。”
苏玲玲在外素来柔顺乖巧,笑着点了点头就自己出去等我了。
我穿外套的时候却被边上的陈威南叫住了。他不像往常般笑嘻嘻的,而是沉着张脸,问我:“贺白,你把到那小姑娘了?”
原来是因为这种事。我心下只觉得此人可笑,但曾答应过苏玲玲必要时帮她遮掩,不便直接否认,只是给了不置可否地低头笑了笑。
“靠!”陈威南忽然大声骂了句脏话:“难怪我先前让你搭线推三阻四的,原来你自己要上!太装了吧,平时清高得和什么似的,不还是要拽女人的裙带子——”
他声音大的很,几个正在看书的学生都抬头望了过来,我更觉厌烦,却见陈威南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话风一转,忽然凑出个扭曲的笑:“……算了,都是兄弟,你看那小丫头还有没有什么姐妹闺蜜,咱们兄弟两个联手,弄个机会一起上,强行把她们肚子搞大了,以后一辈子还不是吃香喝辣?”
“可以这样吗?”我垂眸。
“这你就不懂了,当然可以!”陈威南兴致勃勃:“十年前我就干过,强暴了个女的,散播点她的裸照,再装成不知情把她是钓到手。可惜那女人太穷了,不过还是给我生了个孩子。”
虽然我已经觉得自己是个人渣,但一山更比一山高,有时候遇到比如陈威南这种货色时,我还是佩服造物主的想象力。
我想到了苏玲玲先前那句“女人的婚姻是很复杂的事,低嫁该吃的苦一样得吃”。
我忽然笑了,不再故作姿态:“南哥,你是不是一直没注意咱们头顶就是监控?”
陈威南忽然不说话了,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借书柜台天花板上的摄像头。
“你最近打点好了想转正式编制吧?”我又说。
陈威南神色大变:“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我打断他,随手转着钢笔:“重要的是你刚才说的话都被监控记录下来了,而我碰巧和保卫室的人关系不错。你猜猜看,要是校方知道你谋划哄骗女学生,还做过这样的事,还会把你转正吗?不辞退就算好的了吧。”
那瞬间,陈威南的神色忽然变得极其狰狞,最后僵化在一个扭曲的笑容上:“……小贺,我就是开个玩笑,不要当真,你千万别出去乱说啊,想要什么,哥都可以给。”
他来拉我的袖子,我抽身站起,笑道:“南哥言重了。我先走了,苏玲玲还在等我。”
真是个蠢货,我走出阅览室时想,学校这破监控根本不带拾音功能。也就陈威南这种脑子能信。
既然没有当真能用来威胁的证据,只希望这次敲打,能让他安顿下去。
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我又犯了一个错误。
我的确太过清高自以为是。不知道这世上人和人底线不同,更不知道有些人的犯罪成本太过低廉。
*
我到图书馆外时,苏玲玲已经等了很久,自己蹲在角落台阶边上借着一点图书馆大厅的余光看起书来。脚边还放着一张卡片,正面朝上,空凤凤舞地写了个名字,还有串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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