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因为天子的身体令人担忧,还因为这段时日以来,朝臣们也与永乐王有所接触,发现对方资质虽愚钝,但心胸却并不狭小,至少,并没有记恨从前与前太子针对之人。
如此,他们稍稍妥协一点,也并无不可。
搁置许久的圣旨成功颁布,也送到了永乐王府与长乐宫。
太后显然也有些许意外,直到人走后,半晌她才回过神来。
先前她怀疑天子是想出尔反尔,将永乐王立为活靶子,却不想付出什么。
如今看来,活靶子尚未有定论,但至少天子是个舍得的,并不吝啬于给有用之人实际的甜头。
时隔数月,太子之位,又落到了前太子长子身上,然而与从前相比,终究有所不同。
“娘娘,小王爷如今已经是太子了,天子病弱,兴许等不到小王爷满弱冠就会……”
太后沉默半晌,“你说的没错。”
心腹宫女还以为她念头回转,然而却又听她下一句道:“但哀家还是更相信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
也并非没有改变,至少对于天子,太后心中还是多了几分宽和,想着对方若是配合,她也并非一定要赶尽杀绝。
既然身体不好,不如早日退位养病,如从前一般,做个富贵闲人,也不会缺他什么。
这大约是看在越青君信守承诺,言而有信的份儿上。
越青君先前一病,将政务搁置许多,如今虽好转,却也并未再如从前般劳累,反而将诸多事务交给了宁悬明。
因而朝中不少人都能在奏折上看到明显不属于天子的字迹。
说来也怪,从前宁悬明并未帮忙时,纵然他才识能力皆有,可旁人见他,仍只当与寻常人家中娈宠差不多,只是旁人养娈宠,是养在家里,而越青君却是养在朝堂,养在宫中。
先前几位重臣看望天子时,对他多有嘱咐,其实也是如此,不过是属于比较体面的那种。
如今当宁悬明真正代天子行事,众人对他的态度便肃然恭敬起来,也再无人敢在他面前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同一件事,手中无权和有权,竟是翻天覆地的差别。
越青君闻言一笑,“如此岂不是正好,我不必是昏君,你也不会是祸水。”
“后人史书,也只会说我眼光独到,你忠心并未错付,你我二人君臣相得,情投意合。”
宁悬明失笑,继而无语,心道此人莫不是还惦记着要什么正大光明,名正言顺?
先不说那般折腾要耗费多少心力,并非他所愿,再说,即便当真做到了,也未必不会有争议。
世上最难的,便是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想了想,他坐到越青君身边,与双肩轻靠。
不知是不是宁悬明的错觉,总觉得越青君好似瘦了一点。
不过转念一想,先前才刚病了一场,消瘦一些也实属正常。
“我想过了,你将来必定是要入皇陵的,而你走后,我自然也不再是什么引人瞩目的重要人物,待到故去后,托人烧成灰烬,洒在四周,或者放进墓中,旁人便也分不开。”
如此,也算合陵同寝了。
虽未明言,可字字句句皆是越青君先走于他之前。
饶是越青君有意隐瞒,宁悬明从未提起。
但却始终心如明镜,有人在前,有人在后,且其中差距,兴许要比他想的还要久。
越青君握着宁悬明的手略微收紧,半晌,方才低沉着声音应了一句,面上挂着一丝盈盈浅笑,语气刻意轻松:
“好……”
“我也随你烧在一处,合在一起,任凭风霜雨雪,沧海桑田,也休想分离。”
第86章 家宴
自病情好转后,越青君便将上朝的时间改成了辰时,另外,还吩咐宫中膳房给众位朝臣准备朝食。
只是这朝食并非免费,而需用银钱自愿购买。
天子也并不贪图那点银钱,卖得的银钱除去本钱,多的部分都留给了膳房,全当他们赚的外快。
如此一来,官员及其家人也不必起得从前那般早,大可以睡到自然醒后才慢悠悠进宫,再顺便和同僚们一起吃个早膳。
他们得了方便,天子得了名声,御膳房的人也得了利,伺候起来都更贴心了许多,知道天子身子不好,许多菜肴都不能吃,于是每日变着花样给天子做吃食。
用实际行动向越青君证明了,当人们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做某件事,能达到怎么样的效果。
就是这样的其乐融融下,天子在早朝上毫无预兆提起了过去许久的事。
“先前听唐尚书说国库空虚,官员俸禄也难以为继,当真如此?”
唐尚书骤然被点名,倒也没有慌乱,只是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宁悬明这个告状精,天子也是个听枕头风的。
“回陛下,确有此事,春耕时发放良种工具,劝课农桑……”他列了一系列花销,听着就像花费许多的样子。
然而自先帝病重驾崩,新帝登基,宫中就再未花过国库一分钱,用的都是内库,天子并不好大喜功、大兴土木,吃穿用度上也大为节俭,后宫也空置,如今算下来,最大的花销还是给先帝后宫的遣散费。
这种情况下,国库空虚这事,绝非天子的过错,而是臣子的无能。
因而唐尚书说着说着,竟也有些脸热。
天子静静听完,却也并未斥责户部无能,办事不力,而是轻叹一声道:“先帝穷奢极欲,耗费无数,爱卿能在此情况下,勉力维持,已是辛苦。”
唐尚书原本以为天子骤然提起此事,是要向自己发难,然而听完这话,才知自己错的离谱。
“臣惭愧!”若说刚才还有些许不服气,那么此时说这话时却是真心无比。
天子宽慰了几句,随后十分体贴道:“既然国库空虚,那么一些不如何要紧的花销,就先停了吧,琼山的行宫、朕宫外的王府,还有朕的陵寝,都暂且搁置。”
其他也就算了,琼山行宫自一开始就拖拖拉拉,现在都没搞出个名堂,越青君先前的王府,倒是已经填了不少银钱进去,只是越青君如今住在宫中,今后想必也不会再去住那王府,烂尾不修也没事。
可新帝陵寝修建却是要紧大事。
若是常人,拖个一两年似乎也无妨,可当今天子这副身子,也不知还能撑几年,修建陵寝少说也要十几二十年不止,多半陵寝还没修好,人已经没了。
本就要加急赶工的事,天子还要将其搁置,不是天子体恤还是什么?
这话一出,朝臣们今日午膳多吃两道菜都是他们不懂事。
当今天子对先帝的父子之情是真是假还有待验证,但此人仁善宽和、体恤臣民却是货真价实,不曾掺假。
然而天子能这么说,臣子却不敢真的就不管,实在是担心,将来天子突然驾崩,连个下葬的地方都没有。
于世人而言,死亡是与活着一样大的事。
有人站出来试图劝说,越青君却只是笑笑道:“虽说事死如生,事亡如存,但朕心中,活着的人,终究是比死了的人更重要一些。”
所以这就是你那样对待先帝的原因?
朝臣们心中忍不住猜测,莫非天子是为了给先帝过往罪孽翻案,解救那些尚在人世的人,才会如此不顾先帝颜面,连半点粉饰也不肯?
牺牲先帝一个,造福千万人。
若当真如此,那他们这些因新帝对先帝态度大变,而肆意揣测新帝的人实在罪无可恕。
“臣等无知浅薄,不曾领会陛下良苦用心,实在是微臣之过!”有人面露惭愧,甚至忍不住掩面而泣。
有他带头,朝上向天子深表惭愧的人也多了起来。
越青君低头轻咳几声,“只要诸位爱卿心怀家国黎民,纵有一二误会,心也终会合在一处。”
说罢,越青君微微一笑道:“无伤大雅之事,日后不必再提,继续议事吧。”
“是。”
望着堂下众人,越青君微微垂下的眼睫下,掩住了一丝无人察觉的惬意。
时隔两月,越青君再次将卫无瑕的形象拐回纯白,这回,再不会有一个先帝来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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