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
“宗停。”
陆宗停跑得嗓子里直冒烟,张口就先别过脸去咳嗽,沈栋立马递了温水过去,他囫囵喝了几口,对着凌澜道:“阿姨,您来得这么快,辛苦了。”
凌澜看着是风尘仆仆的样子,面色难掩疲惫,虽谈不上温和,却也并没有抱怨不耐之意,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
“博士记忆有些混乱,他一开始不接受自己怀孕了,总是说没有,”沈栋向他说明情况,“温舰长觉得这样不是办法,给他看了孩子的造影片,他就恳求她不要告诉你。”
“温舰长就跟他解释,说两个孩子的事情你都是知道的,而且你很喜欢他们,还专门让凌澜博士过来给他做产检……但他的状态好像更糟糕了,”沈栋叹了口气,“就跪在地上求温舰长,说自己不能见凌澜博士。”
陆宗停听得心跳混乱冷汗直冒,声音艰涩不堪:“艽艽跟他说了是我让凌澜博士来的,他还是说自己不能见?”
“嗯,”沈栋点头,“温舰长说,博士除了不能见凌澜博士,别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但她感觉他很害怕。”
“我知道……我知道了。”陆宗停低喃着,声音里似乎有些细微的哭腔。
他真是多余问这么一句。
之前也是他让陈泊秋和叔叔通讯的,却闹得那样的下场,自己凭什么还能认为是“陆宗停允许的”他就会敢做呢?
他只会记得每一句警告,因为对他来说那些鲜血淋漓的字迹铭心刻骨的岁月太长,几乎与他共生,他根本已经无法摆脱。
沈栋和陆宗停说话时,凌澜始终神情淡淡地看着别的方向,眼眶却悄无声息地有些泛红。
“好了,宗停,”她轻声道,“赶紧进去看看吧,阿姨还得赶回四季沧海。”
“嗯,好,”陆宗停匆匆抹了把脸,将手上的文件袋交给沈栋,“帮我拿着。”
他将手搭在门把上,深呼吸了几次调整状态,才慢慢推门而入。
病床上是空的,陈泊秋坐在地上的角落里,温艽艽在他旁边,看见陆宗停进来,欣喜地道:“博士,上校来了。”
她赶到陆宗停面前小声道:“你终于来了,他醒来以后就怎么都不肯待在床上,一直要求我让他离开这里。”
陆宗停听着温艽艽说话,眼睛却一直看着陈泊秋,等她说完了就哑声道:“我知道了。”
他抬腿就要过去,温艽艽连忙拉住他:“他脑部有血块,因为消融治疗,会导致暂时性失明。他现在看不见,很容易受惊吓,你小心一点。”
“好,你出去吧。”
陈泊秋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病服穿在他身上像个麻袋,连怀着小宝宝的肚子都被藏了起来。他与陆宗停四目相对,却只是两眼空洞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就像是风暴席卷后的湖水,几乎不见一丝曾经的湛蓝之色,只余下大片失焦的灰黯。
他脸上还是没有表情,宽大衣袖下的手却颤抖不止,唇瓣也是肉眼可见地颤栗着,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却又整理不好语言。
他听到陆宗停一步一步地靠近,冷汗就冒得越来越急,心跳得想要撞破胸口,他疼得直喘,却终于艰难地开口解释:“上校……我、我怀孕了。”
陆宗停能够清楚地看到他苍白皮肤上覆着的薄汗,微微颤抖的身体,以及蜷缩在裤管下伤痕斑驳瘦骨嶙峋的双脚。
他在害怕,他不会用表情和言语表达,身体的生理反应却在明明白白地暴露着他的无助。
“我知道。”陆宗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些。
“我没有、让博士……检查……”陈泊秋说,“没有……见她。”
“要让她看看的。”陆宗停微哽着道。
“不、不用,”陈泊秋摇头,急急地喘了两口气,双手护在隆起的小腹上,似乎想到什么难过的事情一般眼眶发红,“上校……我们、没有关系了,宝宝……不会影响你……”
他没把话说完,听到了陆宗停急促靠近的脚步声,惨白着脸踉跄着后退,却因为失明没有方向感和空间感。不知被什么东西绊着,失控地向后摔去。
第60章 名字
陆宗停眼疾手快地把人拉进自己怀里,却还是被吓出一身冷汗,双腿都有些发软,更别提怀着孕的陈泊秋。
他双手都死死护着自己的肚子,身体紧绷,体温冰冷颤栗不止,陆宗停都能感觉到那颗快要撞破他胸口的心脏,这样急促的心跳,他要怎么才能喘得过气来?
陈泊秋揪紧自己腹部的衣料,嘴唇大张着,在艰难的呼吸中似乎急切地想要和陆宗停说些什么,却只能引发胸腔一阵阵的抽搐,喉咙发出细碎而残破的呜咽声。
“没事、别怕,”陆宗停试着安慰他,却是语无伦次到极点,心尖也酸涩难当,“别怕我……”
话音未落,陈泊秋却是又从他怀里挣了出去。
陆宗停脸色煞白地怔在原地,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陈泊秋便重重跪在了地上。
他眼眶血红,眼底弥漫着水雾,虽流不出眼泪,却已悲戚万分。
“上校……我求您……”他还喘不上气,但是竭力逼着自己挤出来一些破碎的字句,陆宗停看到他颈间被脖环勒出了血丝,“让我、走吧,我能……想办法,不会、连累您……您、信我。”
陆宗停仓皇地朝他靠近,嘴唇哆嗦一阵才勉强平稳着道:“泊秋,你不会连累我,阿姨会帮我们的,这是我们的孩子,泊秋……”
“不、不……”陈泊秋不知所谓地摇头,开口时却只觉喉间堵着肺里挤上来的血块,他咽不下去,也说不出话,便将头往地上狠狠一磕,血从他口中呛出,又被他伏在地上牢牢遮掩着。
他知道自己应该把事情解释清楚,可是他没有什么时间,头也很疼,他拼尽全力终于想到一个周全简洁的答案,口中却克制不住地呕血,他看不见,但是知道血应该要从他身下漫出去了,便佝偻在地上匍匐着用衣袖缓慢擦拭。
他想自己快要擦干净了,身体却被人拉住,他下意识地紧紧蜷缩着,集中全身的力气去护住身下坠着的脆弱小腹。
他肺不好,父亲最厌恶他犯病吐血,吐起来便打,打到他能忍着不吐为止。
“父亲、不……”他昏昏沉沉间低喃着哀求。
—
“泊秋,是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在这里,没有人敢伤害你的,好不好?”陆宗停颤抖地擦拭着陈泊秋唇边不断涌出的血块,感觉到每一次呕血,他的身体都剧烈地痉挛着,颈骨似乎都要折断,觉得自己几乎要魂飞魄散了,“泊秋,醒醒。”
“别害怕,上校,”温艽艽满头大汗,自己也有些语无伦次但还是先安抚看上去已经快要崩溃的陆宗停,“这些都是他受寒了憋在肺里的污血,你让他吐,他之前一直忍着。”
“艽艽,我没办法……”陆宗停几乎已经哭出声来,“太多血了,这太疼了。”
他听到温艽艽说他之前一直忍着,心里更是难受得跟针扎刀割一般。
陈泊秋究竟把自己当什么,病床不敢躺,血也不敢吐,吐出来了也只想着擦。被他触碰时总是下意识地要蜷起身体护住小腹,那是一种走投无路的防备。
他究竟把他逼到了什么地步。
“没事的,你跟他说话,”温艽艽擦了擦汗,动作娴熟地备针,“会没事的。”
“什么针?”陆宗停魂不守舍,却还是看着温艽艽手里的针一脸警惕。
“调和安定酚,孕夫能用,不伤脑子,”温艽艽扭头对身后的沈栋笑道,“沈队,麻烦你,消毒液递一下。”
沈栋取了一瓶用棉签蘸取,递了过去。
陈泊秋听不清身旁的人都在说什么,但他分辨得出来陆宗停的声音,他头脑昏沉,只记得自己刚才竭力想出的答案,便只顾断断续续地说:“我不能……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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