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瓶药,无色无味,都是我配的。”风姜道,“其中一瓶是剧毒,可以伤真龙,可以杀渡劫,服下后药石无救。另一瓶无毒亦无用,师兄喝了,就像喝水,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无患师兄,我给你一炷香时间,从这两瓶里选一瓶出来,当着我的面喝掉。若你喝到毒药,就算你学艺不精,我大仇得报。我不再与上清山作对,也会将我弟弟唤回,不要他再出手。”
“而假若你选出了无毒那一瓶,喝了无事,就是我技不如人,甘愿认输。我不再找你的事情,同样,也会唤回阿槐,不让他再动手,怎样?”
天上响起隐隐的雷声,此誓已成,立誓者必然说到做到。
无患长老看着面前两个薄胎半透的白玉瓶,一个瓶里是鲜红稠液,另一瓶则是澄碧清水,质地、药材、手法皆不同。
一炷香时间,转瞬即过。
“风四宫主,你我虽幼时相识,可你所说,皆是无凭无据,血口喷人。”无患说,“你自小言而无信,惯骗他人。这两瓶恐怕皆是剧毒,我不喝。”
“那我的赌约,你是不敢应了?师兄,我可是立了心魔大誓,没说假话。”风姜莞尔而笑,“你不应,不选,是么?”
无患的目光,再度在两个玉瓶上看过。
“我不信你,我不应。”最后,他说。
“你根本不敢,我就知道!你也不过如此,一个贪生怕死,利欲熏心的小人。仙门第一大派的长老,你当了觉得怎样?是不是很好?”风姜笑得极为灿烂,两个瓶子皆回到他手中,无患不喝,心魔誓自然也无效了,他拿起红色那瓶,众目睽睽下仰头喝掉,又拿起碧色那瓶,同样一口喝下,喝完,两个瓶子皆掷于地。
蔺祝大惊:“你——”
却见风姜面色如常,根本无事。
他直视无患:“其实,有一瓶确实无毒,喝了不会怎样,而另一瓶确实对渡劫期的人是剧毒,可是合体期的人喝了,也不会怎样。你怎么也能看出一点端倪,但是无患,你根本不敢选,不敢认,你不敢冒险,你不敢死!无患,你一辈子就这样了,到头了,你一辈子都比不上我和阿槐!”
无患长老脸色难看至极。
而就在他们在这里两相僵持之时,天上战局已是一变再变,前去助阵的那几个人彼此配合不佳,都被苗刀震落,未能把对手如何。那仙剑品级何等高,元泰真人驱使它要耗真元,这堪比仙器的傀儡少年却是愈战愈利,刀法出神入化,一击比一击更势大力沉,元泰真人被反噬震了一下肺腑,心神稍有疏忽,仙剑竟是被那少年生生掀起击退,倒飞近百丈,“咄”一下倒插在元泰面前的土地里,小半剑身都没入地面。
“阿槐!”风姜道。
护山大阵最上方,那和他一模一样的持刀少年轻盈地落到他身后,这时候才能看出,那叫风槐的弟弟比风姜倒还高了半头。
“阿槐,你看这仙道众人,其实他们全都不敢,而我敢,你也敢。你看我们无患大哥,小时候总觉得他很厉害,但他也就这样了。你说各门各派是不是都有他这样的人?各位掌门,你们说,你的门派会不会有?你的徒弟会不会是?你自己又是不是?”
元泰调息少许,勉强咽下喉中鲜血:“你本是邪派妖人!休得妖言惑众!”
“那你就打入护山大阵,让我闭嘴呀。无患不如我,你的阵法造诣不会也不如微生吧?”风姜抬手,就在那护山大阵幕后,手指一个个指过上清山诸人。
“丹宗主,你不会也不如我吧?器宗主,我身上的法衣你能做出来么?喔,还有剑宗主也在,你论剑,不会也打不过我们叶二宫主吧?”
最后,手指定在遥指元泰的方向。
“阿槐,你看,祸不在你我,祸在他们。”
“阿槐,杀了他。”
第129章
苗刀破空而来,元泰重召仙剑,与这尊无双仙器相斗。
刹那间短兵相接,风槐眼中只有元泰,全然不顾防御,像是即使被仙剑碾死也在所不惜,可是仙剑巨大,回防缓慢,甫一交手,元泰便生出警惕。
方才远看不觉如何,如今一片如血枫林中,秋风呼啸,刀光酷烈如同广漠,这名为“风槐”的少年并不像他们以剑闻名的叶二宫主那样锋芒冰冷、生杀予夺,而像是一个沾过血的机关偶人,令行禁止,一切动作,只为了唯一的目标——杀了元泰,其余的,他全然不顾。
当下仙道众人蜂拥而起,依先前所说,群起攻之,寻其破绽。
傀儡毕竟不是活人,面对这样一尊刀枪不入、道法不侵的人身仙器,他们最大的倚仗便是人之灵智。
当此时,元泰和风槐在中央,剑修助之,武修其次,其余人从旁辅助,好不热闹。
风槐挑落挡路的第一个武修,又踩着剑尖跃起,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突破众人联手的屏障,越过数人,刀光又朝元泰劈下,元泰显然不欲硬接,而是引动其它法器防御。
“道宗主,还是有些疏于炼体啊。”蔺祝道。
风姜不和他说话。
元泰不再驾驭仙器攻击大阵,蔺宗主这边似乎压力顿减,都可以说风凉话了。
未得回应,蔺祝看向风姜方向,看见风姜抱臂不语,只是看着天上的风槐身影,目光如隼,像是想在其上看出什么。
再看其它方向,见到几个丹鼎一道的熟人凑在一起,也许是自持身份不对小辈出手,也许是丹修药修出手也实在做不了什么,此时置身在战局之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还能说些什么?蔺祝对这些人心知肚明。丹医一道,常常是这家缺药草,那家求炼丹,自己治不了的人就求师告祖,转手别家,解不了的毒就推给上古,说到底,谁和谁之间都有蛛丝马迹。
微雪宫的风四宫主是何许人也,几年来一直未有过定论,连他自己都只是隐有猜测,今日忽然冒出来的“风槐”,对仙道众人来说亦是脸生。可是一旦说出南疆祝家,又是不常见的双生子,来龙去脉,这群老东西大约是霎时便清楚了。
“祝家传承久远,说来也是有千年积蕴的大家了。”
“那是过去事,后来魔门灭,诡道落,祝家本就亦正亦邪,一脉人此后便隐居谷中,不再问江湖事,故而少有消息传出。不过我等之中,恐怕还是有几位知道他们的事吧。”
“这……倒也不能说不知。我隐约听南疆旧友提起,那祝家主与道侣醉心上古秘术,一生无徒无子,后来救下一孩童为义子,认作首徒,传了医术,又过几年,忽然得了一对双生子,现在想来,就是这两个少年了。”
“是听友人说起过。”
一道苍老声音道:“的确是这二人。那双生子中,哥哥名为无恙,医毒两修,天赋异禀,弟弟名为无由,却不像他们祝家的血脉,丹医之道一窍不通,倒是个修炼奇才,以武入道。当年我还想着,如此还真是双全了,未料再听到消息,就是祝家销声匿迹,人去谷空了。唉,如今见到这一对少年,终究也算留下了一线生机啊。”
说话的老者一边说着,一边余光看了远处茕茕独立,面色不佳的无患长老一眼:“有双生子如此,那位先前的义子,倒是不显了,故而无患长老的来路,也无人往那里想过。”
药修都爱以药材起名,叫无患的,他们哪个门中没有一两个?
“白术兄,那这四宫主先前所说的家门仇怨,你以为如何?”
白术老人咳了一声道:“毕竟是上清长老,不好说了。”
忽而又像是想起什么:“当年我是为救治一位朋友,去天星谷递帖求助,因此有了这一番了解,说来,当时这对双生子,关系似乎疏远不佳,反而各自都很敬重他们那螟蛉之子的大师兄。现在想来,是有些蹊跷在内。”
“那风四宫主的两瓶毒药,白术兄你远远地看了,觉得成色如何?”
被问的白术老人呵呵一笑,道:“一试本领,二试人心,不可说,不可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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