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卒史眉头一皱,盯着孟晨辉。
孟晨辉的表情绝不能称得上好看,尤其是在周围的人都吹捧起他的出身时,更是难看到不行了。
在卒史大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他几乎恨不得立刻拔腿离开。
那卒史端详他,眼神里有一丝迷惑,显然没有认出是谁,但是几秒种后,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屑,移开了视线,嗤笑了一声:“什么世家才子,不过是有个姊妹抬进了太守的院里,才跟着鸡犬升天,最多见过太守几面而已。”
他说完,又觉得谈及这些后院妇人之事实在上不了台面,甩袖说:“什么猫猫狗狗都想攀附关系,可笑!”
孟晨辉的脸色由青转白,最后在周卒史说完最后一个音时,彻底地灰败下去。
有的学子没听懂,在底下议论,才反应过来那位卒史大人是什么意思。
所谓抬进院里,自然不是说明媒正娶的正妻,最多也只不过是妾而已。也就是说,孟晨辉不过是家中有个姐妹是郡太守的小妾而已,他就在碧潭县里招摇,给自己捧出一个在沧北郡世家出身的身份来,把整个书院都骗了!
书院里的先生或多或少也同样是被骗了,从孟晨辉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气度非凡,还有他的服饰来猜测,相信他身份高贵的人真的不少。
“不是吧……孟兄不是说过,家中姊妹都是高嫁给了沧北郡的世家,敢情只是妾室,他家也不是什么世家啊。”
“难怪之前问过他父亲名讳,搪塞着不肯告诉我呢……”
“真能装啊……”
周遭全都是议论的声音,甚至比刚才他考砸的时候议论的声音还要大。因为那时候,大家还顾忌着他的出身,不敢太放肆讨论,可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程津惊愕地看着孟晨辉,他就站在孟晨辉旁边,算是孟晨辉在书院里最交好了的。
“孟晨辉,没想到你原来是这样满嘴谎言的人!”他说着,还推了孟晨辉一把。
程津平日里都恭维地喊“晨辉兄”,事实上,他和孟晨辉年龄相仿,不过是看在出身才给了他面子,忍了他间歇性闹脾气,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程津现在不仅觉得被欺骗,甚至觉得自己像是被玩得团团转一样愚蠢,而对这个玩弄他的人,也多了些恨意。
孟晨辉终于有些承受不住,也不顾教谕大人还没有宣布解散,掉头落荒而逃了。
林教谕听了周卒史说的话,眉头紧锁,一直到孟晨辉羞愧离去,才说:“沽名钓誉,善妒气短,不堪重用。”
当众说出如此严重的评价,已经不是刚才教导的程度,而已经是失望和看不上。
这评语由一位教谕大人说出,只要传出去,孟晨辉因为品行不好,接下来求学之路也一定会艰难许多了。
林教谕不再理会这事了,终于宣布了解散,但又接着说:“榜首楚望又是哪位?”
楚望一直安静地站在程衍身旁,他本来有太多的疑虑想要和程衍说,不过程晨辉闹出的事情后,他也因此受到了一些影响。
教谕大人喊他,他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将手高举起来。
林教谕看到他和程衍并肩站着,竟是又瞪了程衍一眼,然后才看向楚望说:“你随我来。”
楚望一惊,连忙看向程衍。
程衍笑起来,轻声说:“别怕,教谕大人必然是赏识你,才想要单独见你的。”
楚望迟疑着说:“那……为何不找你?”
程衍还在笑,随口一提:“他应该是不喜欢我。好了,你快去吧,不要让教谕大人等急了。”
楚望这才点头应声,往前走过去。
其他人七七八八散开,准备回各自的教室。
这时候,有人突然说:“对了,我听说,其实昨日楚望落水,是孟晨辉把他推下去的。”
另一个人立刻倒抽气:“你、你可别胡说!”
“我可没有胡说,这都是我认识一个甲班的学子说的,他昨夜跟着去救楚望了,听说楚望是被人推下水,而不是失足落下的。”
还有个人也凑过来说:“对对对!我也听说了!”
旁边的人听到了他们的讨论,神色瞬间各异。
因为涉及到的两个人都已经离开,而且知道了孟晨辉的身份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么高贵,这些话也才有人敢流传出去。
其中有人在说:“孟晨辉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又有人义愤填膺地说:“怎么不可能!他还欺骗我们呢!说不定他就是嫉妒楚望每回都榜首压他一头,才会推楚望落水的!”这个人嗓音很大,估计是也被孟晨辉狠狠欺骗过,甚至可能曾经如何谄媚地追捧他,此时才因为被欺骗过,如此愤怒。
他说完,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太大了,周围的人全部都听得清晰。
很快,旁边立刻又有人和友人轻声说:“看来孟晨辉此人心机颇深,行事狠辣,千万不可与之相交了。”
“不错,吾等应避而远之才行。”
程津还站在人群之中,听着这些议论声,感觉浑身的冷汗都要湿透衣衫了。
有平日里能和他说得上话的同窗问他:“程津,你知道孟晨辉和楚望落水一事,是否有瓜葛?”
程津紧绷起来,僵硬地回答:“这、这我如何知道!”
看他也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同窗心想,可能程津是劫后余生,要不是他平时考得比孟晨辉差劲,说不定被推下水的人之中也有他了。
只有程津自己知道,这些议论绝不是空穴来风。
昨天孟晨辉让他拦住程衍的时候,他心里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是照做了也没有什么罪恶感和负担。但是结合了这些流传出来的议论,他心里已经可以慢慢重演出昨夜发生的种种了。
显然,孟晨辉叫他拦住程衍,就是要对楚望出手。但凡当时程衍慢一点反应过来,但凡他当时再多拦着程衍一刻,是不是……楚望就会因此溺水而亡,他是不是也是间接杀害了他的人?
昨日孟晨辉找他帮忙的时候,神态平常,实在很难让人联想到,他当时心里都是在策划着什么狠毒的计划。
一想到这里,程津的心思根本无法安宁下来了。
这时候,他听到了现在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喂,二弟,还记得我们之前的赌约吗?”
程衍很无聊,楚望跟着林教谕离开了,现在他立刻回教室,肯定会被其他学子骚扰,不如趁这个时候,去把自己赢下来的赌注要回来。
程津回头看程衍,只觉得程衍春光满面的模样非常可憎,他咬牙切齿说:“你隐瞒了这么久,为何要突然大出风头?”
他心里一面觉得,程衍是因为和他打赌,才把一直隐藏的实力展示出来,另外一面,他又觉得程衍不可能会做出这种奇葩的事情来。
不过,程衍说的话,比他想象的还要再气人。
程衍眉毛一挑,说:“我可没有隐瞒实力,都是因为二弟非要和我打赌,我昨晚只好拜托楚望给我突击复习,临时抱佛脚一下。本来我什么都不懂,连考试科目是什么都不知道,没想到随便发挥,不小心就考得了前三。”
幸亏周围的学子已经散去,幸亏教谕大人和书院的其他先生都没有听到这番话,否则都会吐血三升。
程津脸色涨红,显然也是不相信的,用手指直直指着程衍,气得发抖,“你……你还在愚弄我!”
程衍摇头,显然对不相信他一番肺腑之言的人,也很是无奈。
不过,他又不是为了说服程津而来的。
“别关心这些啦,我只想知道,二弟的五百两,到底什么时候能给我啊?”
程津气还没有顺过来,“你……你这么急着用钱吗!”
程衍眨了眨眼睛,摇头说:“那倒不是。不过,我怕二弟记性不好,容易忘事啊。”
欠债什么的,当然是要尽早催了。
程津黑着脸,说:“我、我没钱!”
程衍立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尽管他早就对程津的债务情况了如指掌了。“二弟的意思,是要拖欠大哥了?爹和姨娘平日里给你的钱也不少吧,更何况二弟不喜欢花天酒地,怎么会没钱呢?我去姨娘那里看看账本,要是二弟真的囊中羞涩,那这笔欠债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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