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望才说:“不要再开玩笑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
这时候,在举办赛诗会的中庭,好像传来了争论声,并且声响越来越大,好像气氛都紧张了起来,有人吵起来了。
程衍打听了他们在干嘛后,就没有上心,看了两眼,也没有理会。
文人墨客嘛,争执也无外乎动动嘴皮子而已,没什么杀伤力。
“白鹤公子这组诗,受到很高的赞誉,怎么就不行了?”“白鹤公子最擅长的,还是婉约派,这组游牧诗,倒是平平无奇了。”“许兄这话我就不同意了,白鹤公子写的最好的,明明是写美食的诗!”“就是!”
程衍大笑了起来。
楚望瞪他:“笑什么!”
程衍笑容一敛,立刻正经地摇头:“没有!”
楚望嘀咕:“好吃的东西当然应该多花心思来描写了。”
那边争执不下,突然有人说:“不如,我们让这酒楼里其他人来评一评好了!”
这个建议立刻得到了其他的人同意:“可以!这个主意好!”
程衍和楚望吃了半饱,两人出远门衣着低调,但气质显眼,再加上常来望鹤楼的人,都知道这个临窗的位子有多难订到,一大帮书生呼啦啦前呼后应,第一个目标就是他们这桌了。
这些书生,显然没有入仕,或者还在科举考,才能这么游手好闲地来赴赛诗会,一个个也很年轻,竟没人认出楚望的身份来。
他们说明了来意,就把诗递了上去。
程衍接过去,看了一眼,认出字迹是别人誊抄的,他转手就把那张纸递给楚望,说:“我五大三粗,欣赏不来,还是让我的同伴来吧。”
他们围的人多,酒楼里的小二自然也在旁边多加留心,以免出现什么事故。其中自然有给他们上过菜的那位小二,听到程衍的话,不由有些讶异,不知程大夫为何会说这样的谎话。
楚望瞪了程衍一眼,脸色有些犹豫,却还是把诗接了过去。
“郡王!”
突然有个声音喊了一声,从那群书生之中,走出了一个他们十分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人。
“戴……池冠?”楚望迟疑地喊了一声。
眼前的人正是戴池冠,但他已经不复旧日见到的意气风发,他苍老了一些,面上已经有皱纹,神色也不好。要不是他骨相好,依稀可以窥见年轻时的俊朗,楚望差点认不出他来。
看来,三皇子伏诛后,戴池冠过得应该不太好,不然也不至于,现在和这些没入仕的书生一起混。
不过,这群书生看起来很敬重他,连忙喊了他“戴大人”,之后才有人反应过来:“难道这位就是……离开京城近十年的郡王爷!”
被认出来,楚望也没什么架子,只点头说:“是我。”
戴池冠气恼地看着程衍:“程衍,你什么意思?明明知道郡王脑子不好,不识字,还要让他看诗,你是不是故意羞辱郡王?”
其实,民间流传楚望的事情,也只是说他行事如孩童,更具体的、难听的,并没有人敢多言。再说,这些年楚望都不在京城里呆着,知道他的病情的人已经很少了,戴池冠这么大庭广众说出来,很难说他到底是在给楚望撑腰,还是在借机嘲讽他。
程衍本来眼里含着笑意,见到戴池冠也没影响心情,听到这些话,才有些愤怒:“戴池冠!不得抹黑郡王!”
楚望也不悦地说:“我哪里不识字了?”
戴池冠愣了下,看向楚望,说:“郡王,把诗还给戴某吧,不影响郡王进食了。”
楚望本来想找借口推脱,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高兴,把手稿抓得紧紧地,说:“那我偏要评价这首诗了。”
书生们面面相觑,有个不怕死地还问:“郡王,需不需要在下给您念一下这首诗?”
楚望瞪他了一眼,说:“才不用!”
程衍喝了口茶,掩了情不自禁上扬的嘴角,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告诉小郡王,他现在凶巴巴又意气风发的样子,别提有多好看了。
戴池冠则瞪了程衍一眼,觉得他微笑是因为等着看郡王出丑。
所有人心里不约而同,做了打算离开望鹤楼一定要把这事在肚子里埋得死死,不管郡王做出什么高谈阔论,都不可以流传出去。
楚望开始看诗了,他才瞄了几眼,就说:“这诗写得不好。”
“这诗哪里不好了!你都没仔细看!”白鹤公子的脑残粉一时间也忘记对面人什么身份,迫不及待地反驳,说完所有人都替他捏了把汗。
楚望没有气恼,继续说:“这首诗太注重格律了,几处描写都很唐突牵强。”
戴池冠愣住,没想到楚望还真能说出一点见解来,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他觉得楚望变得陌生极了,根本不是他印象里那个痴傻天真的少年了。
那个书生不服气,又接着说:“你怎么知道景色描写牵强?我反而觉得白鹤公子描绘草原景色跃然纸上,没听说多少人因为这首诗,对草原都心生向往了?”
楚望摇了摇头,说:“但是草原并不是描绘的这么好的,这是这组游牧诗的第一首,显然是诗人刚到草原的时候,心里带着美好的愿望和期待才写的。事实上,草原中不是遍地肥沃土壤,游牧部落并非餐餐吃大肉,他们生活在马背上,不仅严寒的冬天很难抵御恶劣的天气,还时常有马匪打秋风。”
楚望停顿了下,抬头接着说:“如果有人因为这首诗,产生向往之心,应当看看后面的几首,冬天漠北的日子,可不好过。”
他说得有理有据,和他争辩的书生倒是哑然了,周围的人也连连露出吃惊的表情来,还有人惊呼:“郡王去过吗?”
楚望点头说:“我去过。”他想了想又说,“不过,游牧部落的烈酒很好,如果不是娇生惯养的人,能耐苦,去草原游历一番,也能有所收获。”
看着楚望白嫩的脸,所有人齐齐沉默。显然,郡王看起来才是最符合“娇生惯养”的人了……
这时候,又有书生说:“这组游牧诗,我们当中的人,收藏到的也只有七首,据说一共有不下十首,郡王都看过吗?”
楚望想了下,说到:“共有十二首吧。”
立刻有人眼里闪过狂热:“真想见一见完整的诗组!”“白鹤公子每游历一处地方,都会留下脍炙人口的诗赋,从他的诗中,我仿佛也身临其境,感受国土之辽阔,山河之壮美!”
又有人想到了什么,问说:“郡王见过完整的游牧诗组,是不是在草原上遇过白鹤公子!”
所有人立刻激动地追问:“白鹤公子究竟多大?”“白鹤公子长什么样?”“白鹤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他留诗只用一个化名,至今还没人见过他的面容呢!”
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齐齐盯着楚望,楚望心里有些发怵,求助地看向程衍,“我……”
程衍在桌子底下,握住了他的手。
楚望一瞬间,好像什么都不害怕了。
他抬头,说:“其实,我就是白鹤公子。”
周围一瞬间,陷入了死寂的沉默。
片刻之后,还是戴池冠先不可置信地开口打破沉默:“不可能!你开什么玩笑?”
楚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说:“我才没有在开玩笑。”
“可是你……可是郡王,你以前不识字,书都不愿意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书生们面面相觑,戴池冠说出了他们心里所想,但是因为楚望的身份,他们也不敢直接开口质疑。
这时候,有人说:“我们都知道,白鹤公子的书法独具一格,很有风骨,并且非常难临摹,郡王写一副诗,自然就可以证明了。”
楚望点头:“可以。”
小二立刻收拾桌子,铺上宣纸。
那些书生大多数不信楚望的话,但是郡王府里的下人,都见过郡王读书练字,也多少知道郡王已经变聪明了,一点怀疑都没有,热情地把纸铺上。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