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薛蕴青控制着距离的时候,顾文生只看到了绚烂的花火。
当他控制不住往上撞时,那点绚烂便成了完完全全的灾难。
“门当户对,这四个字看得不是财权,而是人心。”
段崇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心里暗自腹诽:那该死的顾惊山也是个有钱就变坏的家伙,当初“穷”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对他的……
少年人脸上的郁闷藏得不太好,薛怡年弯唇,没点破他的出神,继续道:“惊山应当和你说过一些,但说的大抵不全。”
段崇明点头,附和道:“他说的那些话大概和大纲等同。”
堪称简明扼要的重点提炼。
薛怡年不太意外道:“他惯是这样的,自己觉得没用的话就不说,惊山应当只和你说了几个时间点的事。”
“嗯。”
“顾文生……作为父亲不称职作为丈夫,也不称职。韵青怀孕的那一年给了他几家子公司折腾,掌握了实权的人一度失去了自我。”
顾惊山从出生到周岁宴统共就见过顾文生一次,这为数不多的一次还是在周岁宴上。
姗姗来迟的顾文生没有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惊山对他总是三分礼让,这三分礼让却全是从韵青身上学得。”
说到这里,薛怡年轻拍了两下自己身侧的沙发软垫,“坐近些?”
待段崇明坐到身侧,薛怡年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道:“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他从韵青身上学得对爱情的玩弄。”
“虽轻,但确实存在。”
薛怡年讲故事般将薛蕴青和顾文生的相处方式几笔带过,没在上面花费过多的笔墨。
说完那些旧事,薛怡年轻声道:
“这种猫抓老鼠的掌控感,让你受委屈了。”
段崇明嘴唇蠕动几番,不知道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算是什么。
他自己是不在意顾惊山当初的假道伐虢了,但是听到这些话,却又觉得有些委屈。
段崇明快速眨巴着眼睛,嘴唇轻启:“算不上委屈……顶多是,有些憋屈。”
薛怡年无声笑了下:“他这不能完全改掉的坏性子,也就只有和你才会包容他。”
“……”
“他的性子冷冷清清的,也只有在你身边才有几分难得的活力。”
“慢节奏的生活态度很好,要继续保持……趁着年轻多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等老了就看不见当初的冲劲了……”
“安逸的生活到底要和感情挂钩,放在从前,哪里见他消停过。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两瓣用,劝都劝不住……”
“那些兴趣爱好,总要和名次,和奖项,和荣誉挂钩……他过于在意一件事的价值了,这份衡量有时好有时又不太好。”
“还好你来了,有你在他身边我能放不少心。”
被薛怡年几句话吹得飘忽的段崇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眼神闪躲。
怎么突然被委以重任了……
还有,没人跟他说这薛家的人都这么会说话啊……
他才酝酿出的丁点泪意,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在厨房待了一下午的顾惊山自己在外边支了个伞闭眼假寐,听到薛怡年要离开的动静才不慌不忙地去了门口。
薛怡年的目光从段崇明的脸旁穿过,乐呵呵道:“哟,舍得出来看看我了?”
顾惊山勾唇,脸上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坦然道:“三个人的座谈会还是过于拥挤了。”
懒得和顾惊山嘴贫的薛怡年温柔地拍了拍段崇明的肩:“北城那边还有点事需要我处理,下次来北城玩几天?”
“好。”
车轮子咕噜咕噜转着,不过分秒就消失在了路的转角。
顾惊山捏着金主后边的脖颈肉,打趣道:“怎么和谁都能一见如故。”
“因为你人品不好。”
段崇明拉住顾惊山的手,把人拽进屋里。
强势地压在门板上,深沉的眼神紧盯着顾惊山。
没有说话,只有眼神的我交流。
无声,强势,不容闪躲。
段崇明说不出蜜里调油的话,觉得拗口,也觉得难以启齿。
最后只好把所有的表达尽数含在口中,通过交汇的涎液传递。
心里万千种想法,他才不要一一去说。
他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绪……反正,现在想亲就是了。
当段崇明想占据主动的时候,只需要稍微使力,便能让顾惊山成为一个动弹不得的睡美人。
被按在门板上任自己为所欲为。
只可惜,他感兴趣的对象只存在于脖子以上。
顾惊山直勾勾地盯着,黑沉的眼神像是要把眼前的所有摄入、吞噬。
幽深的双眸毫不掩藏自己浓郁的欲望。
段崇明狠狠啄了下顾惊山的唇,发出很涩情的水声。
大发慈悲道:“这个星期最后的晚餐。”
顾惊山:“?”
段崇明:“字面意思。”
第66章
细雨微烟, 清明时节的雨总带着某种仪式感。
顾惊山这几日睡得沉,唯独这天破晓时分便醒了。
远山轮廓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像被洇湿的水墨画, 将他的目光浸染得愈发朦胧。
顾惊山神色淡淡,衣裤的黑几乎要融进潮湿的空气里。
唯有领口处露出一截脖颈, 白得惊心, 像隆冬时节的第一场雪,看似单薄,堆积起来却有种令人窒息的厚重。
松山的雨带着刺骨的寒意, 不过片刻, 顾惊山的指尖就已冰凉。
“不冷吗。”
门开合的声音近似于无, 直到双手被握住顾惊山的平淡的眼神才晃荡了一下。
“冷。”
“冷就进去。”
今天的顾惊山格外沉默。
段崇明权当不觉, 专注地揉搓着他僵直的手指,直到苍白的关节泛起血色才松手。
"简单吃个早饭就回北城吧。"段崇明挽起袖子,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天气。
“好。”
顾惊山顺从地接受了金主的安排。
这几天的休息没缘故地在顾惊山的眼尾挂了一层忧伤的薄纱,拉扯着眼尾向下。
淡淡的,犹如云层交接处的晕染。
云层上方的晴空万里和下面的细雨蒙蒙割裂地存在于同一片天空。
象山是一座私人承包的山, 亦是名流安葬的墓地。
长而弯曲的山道掩盖在浓密的树木中, 层层叠叠,把一辆又一辆的黑车罩在树下。
段崇明握了握手心, 望向窗外的目光晦暗不明。
清明。
这个日子总会让人心头沉重。
但……
“走吧。”顾惊山睁开眼,留意到金主脸上的那点微不可察的紧张和忐忑,温和道:“放宽心,她会很喜欢你的。”
段崇明旁若无事地打开车门, 冒着雨把伞撑开,强调道:“我可没有紧张。”
顾惊山莞尔,温声道:“好。”
顺着青砖石板路往里, 茉莉花的香气混着雨水沾湿的泥土气息率先碰到段崇明的鼻尖。
墓地很安静,一块无字的墓碑只刻着花纹。
无字碑前已摆满白花,肃穆地立在那里,仿佛真能承载什么。
那块墓碑高高沉沉,立在那里,让人感到了该有的庄重。
顾惊山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沉默地站在金主撑起的黑伞下。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脚边汇成细流。他凝视着眼前的墓碑,声音低沉:"这块墓地,其实是空的。"
甚至都称不上衣冠冢,除了顾惊山亲自雕刻的墓碑,还有撒下的花种,其余的一切都和薛蕴青无关。
顾惊山深沉的目光落在虚无的空中,温声道:“她的遗嘱早在我出生那天就立好了,包括自己的后事。”
地下太黑,薛蕴青早早地定好了自已的生命该以怎样的句号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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