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疼痛不像刀子捅进去那样剧烈,却像是被千万只小虫噬咬,是一种密密麻麻的,酸涨的阵痛。
他不想这样。
他……也会害怕。
不过,贺晔琉倒一直是个敏锐的人。仔细想来,自己确实已经有好些天没有好好吃饭了。
沈陌遥恍恍惚惚地想,刚才那样严重的低血糖的症状大概是身体发出的一种警告——也许不止是低血糖,但他也无心再思考太多,只想着必须吃点什么,拆开一包车上放着的苏打饼干就往嘴里塞。
然而长时间未进食的身体却拒绝着这样堪称糊弄的举动,那块饼干像是堵在嗓子眼,怎么也吞不下去,他不得不抖着手打开水杯猛灌了几口,却被呛的激烈地咳起来,没能咽下去的水顺着下巴浸湿衣领,狼狈极了。
此时倒是要感谢他当年选择给车窗贴了防窥膜,就算贺晔琉还站在外面,也不会看见车内的任何事情。
沈陌遥摸着仍然跳得有些不规律的心脏,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开车,索性将座椅放平,从置物箱顶层的上锁的格子里拿出一块乳白色的吊坠握在手里,缓缓躺下来。
这些年来,每当他觉得太累,太难熬的时候,总会这样一个人窝在车里呆一会儿。
“悄悄告诉你,我在外婆送给我们的这个吊坠上施了魔法哦!它一定会保佑哥哥成为大明星的!”
“外婆一直相信,我们家小陌一定会成为最棒的演员的。”
不曾留住的美好年月里,那些动人的话语仿佛化作实质的阳光,春风般轻柔响过耳畔,沈陌遥把吊坠戴在脖子上,塞进贴着心口肌肤的位置。
玉石质地触感微凉,他却只感觉到温暖。
这是他不会消散的,永远的温柔乡。
“……我又想你们了。”
他发出微不可闻的呢喃,侧过身在座椅上蜷缩起来,拇指隔着衣料磨蹭着吊坠,缓缓阖上眼睛。
·
沈陌遥这一觉睡得断断续续,即使是中途醒过来也觉得浑身无力,胸闷气短,只能支起上身费力地喘上一阵,过不了一会儿便会重新昏睡过去,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被一阵电话声彻底吵醒。
他被铃声激得有些心慌,揉了揉心口,活动着酸涩僵硬的身子接起电话,秦玥在那头兴奋地告诉他,《浪潮》导演组刚刚致电,恭喜她沈陌遥成功获得了商渡这个角色。
两方签约后,剧本围读以及之后的定妆照拍摄等等行程即将逐一展开,剧组的开机仪式也很快将在月底于浒市举行,随后就将进入紧张的拍摄周期。
秦玥还忧心忡忡地提到,光曜传媒新签了一个很有天赋的新人演员,姓叶。据传,沈凌夏这次以替《浪潮》提供海外宣发和播出渠道为条件和梁森炜达成合作,提出为那个新人换取剧中的一个角色。
“听说他们今早开会时,光曜传媒那边甚至希望直接截胡商渡这个角色,被梁导那边严肃拒绝了。”秦玥的语气有些欣慰,“看来这些大导演还是有些职业操守的——不过,他们也不愿意舍弃曜传媒给出的好处,今天导演助理打电话给我时我旁敲侧击了一下,说是决定为那个新人在本里多加一个小配角。”
“所以你也要做好准备,那新人大概率和你同龄才会想抢商渡,如今虽说换了个新角色,肯定也是要剥削一点原本独属于你的戏份的。”
“嗯,围读会时我会注意。”
沈陌遥掩唇咳了咳,起身的时候又有一阵眩晕袭来,他抵住车窗,下意识攥紧手中的吊坠,好像这样简单的握着就能从中汲取到能量,让他又可以勉强捱过接下来的一天又一天。
第13章
《浪潮》剧组的开机仪式当天清晨,浒市影视城内人满为患。
虽说主旋律正剧理应是不会在开播前受到太多关注的题材,但架不住梁森炜本人在国内的知名度太高,而且饰演男主角陆锦昇和女主角宋绍光的都是正当红的一线演员,两人都在演技广受好评的基础上拥有不小的粉丝群体,众多配角演员中也有不少自带流量,虽然剧组已经严正声明谢绝粉丝到场,但场外仍然围了不少人,快门声此起彼伏。
临时搭建的后台内,剧组演员们穿着印有剧组logo的连帽衫,正在互相寒暄,其中的大部分人在围读会时已经见过沈陌遥,又知道他只是个幸运入选的选秀出身底层小艺人,因此再次见到也只是简单点个头就将他略过,凑到男女主演身边闲聊。
沈陌遥对此并不在意,他不是喜欢聊天的性格,参演电视剧也仅仅只是为了留下好的作品,提升自己的个人能力,在和以梁森炜为首的导演组一行人打过招呼后就独自坐在角落闭目养神,把随行的秦玥气得不轻,带上萧宵就不知跑去了哪里社交。
开机前的十几天,为了能以最好的状态演绎角色,沈陌遥推掉了一切通告,除了偶尔跟进一下手里的两个盛天子公司的核心项目进程,就全身心沉浸在研读剧本、走戏和健康管理上。
他努力恢复正常饮食,也破天荒地主动去了医院,在医生“这么晚才来治你是想拖成重症肺炎吗”的责备声中,进行了近一周的治疗,总算把肺部感染的情况及时控制住,不再反复起烧。
医生听说他是个演员,马上要进组,还特地提醒他一定不能连续工作太久,要注意劳逸结合,养护本就不太好的心肺功能。
随后,他约了私教进行少许健身训练,如今虽然和健壮仍相距甚远,身上却不再是皮包骨头,有了薄薄一层流畅的肌肉,整个人的气色也比之前好了很多,不再苍白虚弱,嘴唇也很少再泛起浅紫色。
没有通告的这些天,沈陌遥仍然习惯于把每天的行程都排得很满,以强迫自己不会受困于之前那些糟糕回忆的漩涡中。
虽然笼罩在心头的那股近乎麻木的疲倦感即使去了医院也没能改善……但他现在还没到要自我放弃的程度。
即使已经孤身一人,伤痕累累,他也固执地认为自己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就像那块被保护得很好的玉石吊坠。
靠着那些依稀的温存,他就可以继续撑下去,直到把想做的事情完成为止。
至少这个时候的他是这么想的。
开机仪式前半小时,作为合作方的沈凌夏带着硬要当临时助理的沈佑麟突然出现在后台,找上了沈陌遥。
“快一个月没见,二弟如今看上去真是光彩照人。”
“又让你失望了?”
“那怎么会……”沈凌夏又戴上一副细边眼镜,狭长的眼睛在镜片下闪了闪,“看到你这样,我可就放心了。之前你那副病弱的模样,大哥看了很是心疼呢。”
“哼,以前还不是他装出来的。”沈佑麟愤恨地在一旁嘟囔,似乎还对之前生日宴的事耿耿于怀。
“公众场合注意言行,小弟。”沈凌夏些许严厉地指责,“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二弟,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获得梁导的认可,拿下商渡这个角色呢,我们公司看好的新人都被你比了下去。”
沈陌遥没说话,他的视线悄悄落在沈佑麟的手腕,发现他正带着一块没见过的黑色腕表,眼神不由黯了黯。
“你知道吗?外祖父已经获知我们现在都以不同的方式深耕于国内娱乐业。”沈凌夏推了推眼镜,向沈陌遥走近俯身,旁人看来仿佛是在虚虚拥着他,兄友弟恭似的。
他贴在沈陌遥的耳侧轻声说:“关于继承人,他一向只认可站到最后的强者——所以你猜猜,是孤苦伶仃撑着六翼娱乐的你先被摧毁,还是已经签下近十名国内知名艺人的我?”
沈陌遥蹙着眉站起身,视线扫过眼前男人和自己母亲过分相像的细窄鼻梁和薄唇。
在和外祖父母生活的那几年,他曾无意间得知,查尔斯和姜瑾只有姜鹤这一个独女,也因此,他很早就明白,沈凌夏并非是沈家对外宣称的那样,是姜鹤早逝的姐姐留下的孩子,而是因为他真正的身世于沈家而言有些难以启齿,才会托用这样的表达去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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