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身为路人甲的他,被剧情书写的命运就是死亡。
这一世,他一直在尝试与妖族抗争,想改变人族的命运,可他接收记忆之后发现,世界的命运走向,仅凭他的力量,无法改变。
他毕生的追求,忽而成了空谈。
他从自己的主角,变成了别人剧本里的一个路人。
然而,更糟糕的是,他以为的挚友、知己、宿敌、恩人——只是在演戏。
在他的视角里,他被耍的团团转,我时而与他亲密无间,时而冷眼看他死去,就像是看一个有趣的玩具。
那些所有的命中注定、一拍即合、兴味相投,都离不开算计。
他的崩溃,理所当然。
他的这些情绪,当时被刀顶住心口的我并不知晓。
他的一杯药酒,让我身上没了力气,我只能尝试说服他,让他别真的把刀刺进我的心脏。
最终,我的一句“天下没了我,会大乱”,成功让他住了手。
他说,“好,那就看看,没了你的话天下会不会真的乱成一团。”
我们世界的重启,算不上真正的轮回。
无论重启过再多次,每个人的灵魂与本我不变。
他就是他。
即便知道了世界的真相,也依旧愿意以最柔软一面,面对天下无辜的百姓。
于是他收起长刀,褪下了左手手腕上缠着的佛珠。
世界意识还在我脑中催促着我积累力气,找机会一击必杀。
我没有理它,任由路仁佳低头,抓住我双手拢在身后,以佛珠捆住。
这个姿势贴的太近,倒像是一个拥抱。
我仰头看着他。
他有双很漂亮的眼睛,我记了好久,有三十世那么久。
他察觉到我的注视,看向我,又在与我目光相接的瞬间,移开了目光。
他伸手绕道我脑后,抽开了我的发带,用发带遮住了我的眼睛。
这个姿势,好像有些奇怪。
我开着玩笑,“大师,您这样做,我以为你想吻我。”
风吹树叶。
树叶沙沙。
他不回答。
第343章
路仁佳将我带到了镇妖塔最高层。
这座镇妖塔, 确实有几分神异,居然能屏蔽高等世界的窥视。
不过在普通人眼中,这只是一座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纪念建筑。
所以这里几乎不会有人来, 只有僧人会打扫外面的尘土, 清理生长的杂草。
这里最热闹的时候, 大概是每年的祭祀。
除此之外,寂寥无人,正适合藏我。
被摘下眼罩, 我环视四周。
环境尚可。
这是宝塔的最高一层,面积算不得大, 但视野足够广。
八边形的房间中, 放着必须的生活用品, 还有一张简单的床。
从宝塔最顶端,垂下五条铁索,刚好可以控制住我的四肢和脖颈。
不过路仁佳只是用其中一条, 锁住了我的左手。
皮肤与黑铁色镣铐接触的瞬间,就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冰冷。
铁索不仅材质特殊,而且细细看去, 铁索上刻满了经文。
我觉得有趣,刻意催动妖力,那经文便亮起淡淡的金光,威严无比, 与此同时,一股灼烧感顺着与镣铐接触的皮肤, 沿着全身经脉, 席卷全身。
“不要想逃走。”
“你逃不掉的。”
路仁佳淡淡看我一眼,握住另外一条自天垂下的铁索, “如果搞小动作,我会把这五条铁索全都用在你身上。”
我懒懒靠在墙边,一指那张床,“我不跑,但是你得给我换一张床。”
“床板太硬太小,我不喜欢。”
我对衣食住行的要求很高,上一次睡觉环境这么糟糕,还是在高中的桌子上。
“你又不能总抱着我睡,给我当人肉毯子。”
我随口说。
反正他什么也不记得。
——我本是这样想的。
却没想到,他闻言,手几不可查地一颤,那被他握住的铁索便跟着轻轻一抖,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就像那年夏天,挂在教室后窗的风铃。
风一吹,就合着蝉鸣,响声叮叮。
就是这个时候,我知道,这一切他都想起来了。
我也终于明白了他突然下定决心来杀我的原因。
世界意识这个猪队友。
我看着他,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
他却只是松开了握着铁索的手,转身离去。
他月白色的僧袍,随着他转身而膨起一片弧度,转而垂落。
他的脚步声渐渐听不见了。
我低头,才发现自己盖在广袖下的手,竟然握成了拳,像是在紧张。
我在紧张什么?
大概是在紧张……他恢复记忆会影响计划吧。
之后他果然给我换了一张床,规格当然比不上我在皇宫睡得好,不过已经比之前那张床板好很多了。
天花板上的锁链被放得很长,我可以在这一层随意走动,只是不能离开。
所以洗澡,就变成了最不方便的事。
每晚的洗澡水,都要路仁佳帮我扛上来。
也不知道他一口气爬十八层的时候,会不会有那么一丝后悔,把我囚禁在这。
每每想到这个可能性,我就忍不住想笑。
尤其是,洗完澡之后的污水,还要他背下去撒掉。
这个世界的功法只限于打打杀杀,像引水再盛满浴桶这种事,还没人能做到。
路仁佳把脏水处理掉,再将浴桶搬回来时,我正擦着头发,长发半干垂落腰间。
这一世我的头发很长,自从不能用妖力又没有侍从伺候之后,擦洗头发就变得麻烦了起来。
每晚都擦得我心头火起,也就只能靠路仁佳每晚扛着我的浴桶跑来跑去这件事,聊以慰藉。
“辛苦大师,每晚帮我抬水了。”
我凑近他,语调懒散,语气像是在吩咐手下的侍者。
他却只将浴桶放回原处,转而打开桌上放着的佛经看了起来,即便我的吐息已经落在他的耳畔,也不打算分我一个眼神。
我甚觉无聊,转而躺回床上,拿起路仁佳给我带回来的外界消息。
自我失踪之后,外界确实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我的死忠们对外界隐瞒了我失踪的事实,一边暗中寻找我,一边有条不紊得执行我在离开前下达的规划与指令。
再撑几个月不成问题。
但时间久了,终究会被发现异常。
现在没人敢好奇,纯粹是被我暴君的名头震慑,不敢窥探。
只等有一日谁大着胆子生了疑心,就是天下大乱之时。
况且,攻略者已经开始出现了。
我看着资料上突然出现的一群陌生人,扬眉一笑。
这次来了两个攻略者,都是男性。
一个是少年侠客,走的是嫉恶如仇的人设,恨毒了妖族,和路仁佳撞了人设。
另一个是被卖到南风馆的小倌,腰若柳条,纤细柔软,一双杏眼,不笑也动人,大概是想走救赎卑微恋人的剧本。
总而言之,都无聊至极,还不如看路仁佳坐着敲木鱼有趣。
说来,我还没见过路仁佳长发的模样。
若这一世他的父母没事,他没有被寺庙收养,大该也该是这少年侠客的打扮,一身正气,意气风发,满腔热血,嫉恶如仇。
不过,路仁佳若做同样的装扮,定然比这少年更好看。
我想象着他的模样,这一页资料便许久没有翻。
“怎么,你就这么喜欢?”
路仁佳的声音突然响起,依旧冷冷淡淡,没什么情绪。
“这两个人有问题,色字头上一把刀,你长些记性。”
我仰头看他,他背着光,一双眼黑洞洞的,像是两口深井。
看,路仁佳哪怕没什么情绪的这样说话,我都不生气。
我只想逗逗他,看他露出旁的表情。
他就是比这些攻略者有趣。
我笑道,“大师,我看他这么久,不过是觉得他有半分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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