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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神像雕塑从展架坠落,发出一道闷响,好在厚厚的地毯保全了它的完整。
陆易的目光没有从手中的纸张移开,头也没抬问道:“你动它干嘛。”
阿瑞斯收回指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不可否认信仰的力量,如果没有神明可信仰的话,雕塑应该就不再是神像了吧?所谓英雄,值得纪念的伟大之人,每个帝国的国王……”
他话中有话,陆易终于抬头看他,却看见他眼眸中清晰明显的笑意。
陆易瞬间反应过来,这哪里是有正事要谈,完全就是为了吸引他的目光吧。
阿瑞斯深谙逗猫之术,既然抛了引子,哪怕目的不在此,也还是顺着聊了下去。
毕竟其实聊什么话题他都无所谓,他只是想让陆易与他说话,目光落在他身上。
“你怎么想?”
陆易眨了眨眼睛,也不嫌浪费魔力,隔着一段距离就把那跌落在地的神像扶回展架。
“我什么也没想。”
阿瑞斯挑眉,“你难道就不想把这些雕塑都换成自己的吗?到时候成神也会更顺畅。
“据我所知,早在很多年之前,卡利斯托就已经偷偷在卡欧斯的神像上做手脚了。”
陆易摇头。
“人族可比你想象得还要叛逆,更别说事关信仰这样宏大的问题,越是强令更改,只怕是越达不到目的……再说我也不需要。”
“好吧。”阿瑞斯也不强求,“那你就这样让他们继续信仰光明神?已经陨落的光明神?”
“更正一下,我一直对外宣称的是光明神沉睡,可没有说陨落。”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白白浪费信仰之力。”
“算不上是多此一举吧,信仰崩塌是件很恐怖的事情。”陆易起身,走到神像边。
“这块大陆上的人族,或许比你想象的还要更需要神明、信仰的存在。”
光明神作为人族唯一信仰的神祇,虔诚的信徒数量极多,极端者也不在少数。如果陡然公布光明神陨落的消息,那首先带来的势必是大批极端信徒的崩溃与混乱。
就像许多年前,诸神黄昏众神陨落后,无数信徒自戕,在一段漫长的混乱时光后,人族好不容易才重新建立秩序。
陆易只是想打倒卡利斯托,打倒眼下的教廷,并不是要彻底消灭教廷,掀起人族混乱。
从始至终,他和光明神及其虔诚信徒们就不是对立的。
不然,他也不会这样煞费苦心去离间教廷与信徒之间的关系了。
阿瑞斯不可置否,只莫名道:“那你还挺为他们考虑的,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陆易笑了笑,问:“卡蒂梵民众反应如何?教廷反应如何?”
“如果对比过去对教廷盲目的狂热,那现在民众的质疑已经彻底止不住了,就连卡蒂梵的居民也开始动摇。至于教廷,在极力传播那日卡利斯托的回应,不过没什么效果。”
“还不够。”陆易喃喃道,“还是差最后一点啊……”
陆易翻出压在最底下的信封。
信封内空空如也,曾经印着紫罗兰色鸢尾花图案的空白信件已然不见。
陆易用指腹轻叩信封,说不出是激动,还是羞愧。
激动于他送出的第三份礼物。
羞愧于他利用了旧友的情谊。
……
卡蒂梵。
总教廷,审戒骑士寝殿。
韦弗林静坐,空荡的桌面上只有两封如出一辙的纯白信封。
两个信封下还压了一张蓝色的纸。
这两封信十分钟前还不是这个样子,它们被妥善放置在一个更大的蓝色信封中,信封的背面写着“FROM RAND”。
笔迹并不是他所熟悉那人的字迹,但韦弗林大致猜得到是谁的手笔。
毕竟除了作为兰特挚友的陆易,再没有第二个可能的人选了。
在这样特殊的时期,躲过众人眼目送来的信,是多么可疑啊,浑身上下都写着“陷阱”“危险”的字样。
可就因着那行小小的“FROM RAND”,韦弗林怎样也没办法拒绝。哪怕这醇香的美酒里混了毒液,他也无法不饮用它。
韦弗林就坐在自己的寝室里,就像处理一些最平平无奇的琐事一样,缓缓打开信封——倘若能够忽略他颤抖的双手。
一张蓝色的信纸,几张白色的,笔迹都是属于兰特的。
蓝色的信纸似乎是从其他的信件中拆出来的散页,内容也是最少的。
虽然没有署名和落款,但通过内容可以知晓这是兰特写给陆易的信件。
这一小段内容很简单,就是叮嘱陆易帮兰特送信。五年后,如果韦弗林还在教廷并且待得很好,就将火漆章偏左的那封信给他;如果韦弗林不在教廷了,或是教廷出了什么变故,就将火漆章偏右的那封信给他。
显而易见的,陆易并没有听从兰特的话,而是将选择权给了韦弗林自己,两封信都提前交到了他的手中。
韦弗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因这熟悉字迹而牵起的悲伤。
他拿起左手边的信纸。
【
亲爱的最伟大·审戒骑士·韦弗林:
当你打开这封信,距离我离开艾赛亚应该已经有五年了——光明神在上,这已经比我认识你的时间还要久得多了!不知道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哎,我就自作多情地当做还是吧。(一个欢快的笑脸简笔画)
你最近过得如何?肯定已经当上审戒骑士长了吧!我相信……
……
……
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如果你认真看到了这里,那也不枉我把你当挚友了!
少年(划掉) 青年!一定带着我的那一份活出精彩的人生啊!
- 你的挚友:
兰特敬上
】
三两页写得满满当当的信纸,哪怕韦弗林看得再仔细缓慢,再郑重珍视,也很快就到了信尾落款。
韦弗林再三轻抚着落款,友人熟悉的字迹仿佛将他带回了还在圣多弗的日子。
彼时的韦弗林不觉,那段日子竟然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他应该为着这封信而感到快乐,感到久未有过的幸福,可这幸福也令他泪流满面。那从未消散、被刻意忽略的痛苦再度涌来,直压得他喘不过气。
兰特。曾经与他并肩作战,交付后背的至亲之友,再也不能出现在他的眼前,只能以这样沉默安静的字迹出现。
他甚至不留一个留影石给他当作纪念。
韦弗林狼狈擦拭着滚落的泪珠。
他不愿污染了这应该珍藏数年的纸张。
韦弗林珍重地收好第一封信,而后拿起了右手边的第二封信。
【
亲爱的韦弗林:
说实话,其实我不太愿意你看见这封信。当你看见这封信时,就意味着我最不愿意看见的情况已经发生了。
截止我写下这封信时,我仍在犹豫是否应该将这一切的真相告诉你。起码在我写信的时候,我还不确定最后会不会将它寄出。(画了一个潦草而略显苦涩的笑脸)
总之现在,先让我告诉你我所知晓的一切。关于光明神和黑暗神,关于教廷和卡,关于——我可能的死亡。
……
……
亲爱的韦弗林,不要为我的离去而流泪。我已经自由。
我写下这一切,并不是希望你做什么。不,或者说,我希望你带着我的遗志彻底离开教廷。
离开这一切纷争的起源。去有风有花香的地方,去真正让你内心平静的地方,不要再被教廷驱使,不要成为任何人的走狗。
- 你的挚友:
兰特敬上
】
纸页下还夹了一张硬挺的卡纸。
卡纸上印着紫罗兰色的鸢尾花图案,韦弗林认得这是教皇卡利斯托的私印。
鸢尾花卡纸上沾着干透的血渍,褐色的痕迹无声彰显着友人被预设好的死亡。
在兰特的葬礼上,陆易曾经询问他之后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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