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周:“和我交流?”
多吉笑道:“许老师说你摄影很好,拍的短视频拿过省奖,很厉害呢!我想请你指导我。”
燕周受宠若惊:“不不,我不厉害,短视频是柏哥帮我一起拍的,我摄影很一般的。”
“哎呀,不要这么谦虚嘛。”
“真的,我没有专门学过摄影,基本功不好。”
“拍照就是自己喜欢自己开心啊。”多吉有点不太理解燕周的想法,“看到美丽的景色,咔一下按下快门,要什么基本功?”
燕周闻言顿一下,自嘲笑笑:“是,的确如此。最初拍摄的意义,就是为了记录美好的时刻而已。”
许柏:“他对自己要求很高。”
多吉点点头:“明白了,竿头日进!”
到布达拉宫脚下,多吉带他们进去,先在外层雪城逛了一圈,多吉对本地历史也有了解,还能充当他们的导游讲解,布达拉宫的建造历史,白墙红墙是怎么来的,哪里不能踩不能摸,多吉一路讲,燕周一路听得认真。
就是多吉走得有点快,他跟得有点累。
临近中午的阳光如同直射,燕周抬手挡在额头前,沿长长的楼梯往上看,宫殿巍峨矗立,阳光明晃晃的耀眼。
好高的楼梯。
身边时而有游客和僧人经过,一路走过来,燕周越来越喘,走缓坡的时候还能咬牙,现在一拐弯看到眼前密密的长台阶,燕周有点走不动了。
好丢人......他明明身体素质很好,在平原地区能吃能跑能跳的,怎么一上高原就不行了?燕周撑住膝盖,他心跳得厉害,只好放慢脚步,一步一个台阶慢慢走。
“燕周。”
许柏落在燕周后面一步,跟随燕周的步伐节奏。他跨一步台阶上前来,“不舒服了?”
“没有啊哥,我就是想慢点走。”难得和许柏抽空出来逛,燕周不想扫兴,更一点都不想半途折返,便说:“哥,你和多吉先上去等我吧。”
许柏抬头看了一眼高处的红白宫殿,看似已在不远处,实则台阶重重,每上一步都承受高原稀薄氧气的压迫。
许柏拉住燕周,让他转过身,自己下了一步台阶。
“我背你,上来。”许柏转过身背对他。
燕周缺氧的脑子差点短路:“什么?背——不行不行!”
许柏失笑:“怕我把你摔了?”
燕周急忙解释:“这台阶多长呢,哥你也不看看。我又不是个包,我可沉了。”
“你不沉。上来吧,高反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不,我慢慢走上去,没事的。”
“不行,你走几步就喘成这样,怎么能让你走上去?”
“我不。”燕周僵硬地靠着墙不动,小声说:“算了,我不上去了,哥你和多吉上去吧,我在下面等你们。”
许柏转过身,“怎么闹脾气了?”
燕周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没有闹脾气,哥你想什么呢,背我上这么高的台阶,把你累坏了怎么办?这还不是平原!”
他转身要自己往上走,许柏一步拦过来,把人挡在墙边不让过。
“不相信我?”
“这不是相不相信你的事情!太丢人了。”
这时,路过的游客说:“哎呀,就让你哥哥背你上去好啦!”
另一名路过的游客附和:“就是啊,爬不上去不丢人,有哥哥在就好了嘛!”
已经走出很远发现他们俩没跟在后面又折回来找人的多吉也插一嘴:“放心,你哥就是看起来文质彬彬,实际上体力好着呢,上次他跟我翻山越岭去村里巡诊,一点问题都没有!”
燕周通红着脸站在墙边,被热心路人左一句右一句地劝,那表情直是想逃。许柏也不开口,好整以暇站一旁看着他。
最后燕周被打败,他别扭地看一眼许柏,也不知是觉得太丢脸还是阳光照耀所导致,燕周的眼睛里泛着一点点光泽,看起来让人很容易以为他受了委屈。
许柏再次背过身:“来。”
燕周只得靠近过去,抬手抱住许柏的脖子。他僵硬还没抬起腿,许柏就反手捞住了他的腿弯,轻轻一颠,把他牢牢背在了背上。
“抱紧我。”许柏说,“走啰。”
第28章 许柏给不出答案
燕周趴在许柏背上,离许柏的脖颈很近。随着许柏上台阶的步伐动作,耳朵时而蹭到许柏的短发,痒痒的,一股被阳光烘热后又被高原的冷风吹散的余温。
“哥。”燕周叫了一声。
许柏应:“嗯。”
“算了,我还是不和你说话了,你还要爬这么长的楼梯。”
许柏被他逗笑。“想说什么就说。”
燕周看到身边有年纪大的老人背着包往上走,自己一年轻小伙子还被人背,从脖子到头顶都要发烧:“哥你还是在前面把我放下来吧......”
许柏故意道:“那我就是想背着你上去,你说怎么办吧。”
燕周没得办,埋头看着白色的台阶在自己脚下一层层往下,许柏的肩背宽,手臂修长有力,燕周今天发现自己可以整个被许柏的后背捞住,根据许柏匀速的走路速率和呼吸频率,显然还有余力。
经过长长的阶梯,到了拐弯处,燕周忙说:“哥,休息会。”
“一口气上去吧。”许柏说,“一把你放下来,说不定你就跑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是那种一放地上就窜没影的山里野猴。燕周说:“哥你也太高估我了,我在这跑不出三米就能晕地上。”
“现在还能喘得上气吗?”
“能,我现在挺好的。”
越往上走,风越凛冽,如同离太阳越近,光刺眼夺目。越过红白的宫殿,许柏看到高耸的雪山,俯瞰拉萨的街道房屋,车川流不息,风传来幡布飘扬的猎猎声和风铃遥远的脆响。
隔着衣料,燕周的胸口贴在他的背上,不稳定的起伏是方才爬过楼梯后残余的氧气缺失,掠过耳畔的气流缓慢,是属于燕周的温暖气息。
许柏的思路忽而岔开了一瞬。
曾经在攀爬四姑娘山三峰途中,他们在海拔五千米以上骤遇到强风降温,无法前进,无法后退,狂风刮起漫天雪粉,漫天遮蔽一切的白沙,所有人在岩石背面匍匐,进入绝对静止等待。
风声如同山神的可怕怒吼,雪子和石粒像刀锋切割身躯,许柏趴在雪地里,世界在那一刻无比寂静,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像风箱里缓慢膨胀的火焰,在口罩里发出沉闷的声响,护目镜紧紧卡住太阳穴,视野全部黑暗。
在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再去回忆,许柏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想。他只是静静等待暴烈的风雪离去后,自己起身继续往上爬,或是就那样永远留在雪山的一角。
他这样的性格有天生的因素,也有家庭的影响。比起爱任何一个人,他的父母都优先爱他们自己,一个家里三个人,从很早以前就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后来得知父母皆在外有自己的情人,许柏更不去打扰二位自在的生活,没什么联系,也不必要见面。
许柏见多了这个圈子的奇闻异事,又有父母示例在先,早已对感情的持久性不抱期望。他的生理需求也不强烈,比起掉进一团乱的人际关系,他宁愿长时间安静地独处。
许柏理想中的伴侣模式原本应该是邱洺那样,背景清晰干净,在一起后能够互不打扰对方的生活和工作节奏,双方都有能力帮助对方,单一,稳定,具备可持续性。
但这个模式失败了,像是根植在人性里的魔咒。许柏甚至没有失望或愤怒,生活就是如此,没有可以期待的东西,也无所谓理想的存在。
一节又一节的楼梯,穿过供奉神像的侧殿,黑色幕布翻飞,雪山屹立天际,像一座永恒的神明高塔。
那场把人推向生死边缘的山顶狂风暴雪,给许柏留下的是刺骨的冷,窒息和寂静。无边无际的风雪带走了他的恐惧,像是走了很长一段路,爬了很远很高的山,只留下独自一人静静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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